以及,划清界限。
「为了形成证据链,就差最后这一点东西了,幸好他儿子大义灭亲。」
「这辈子估计都出不来了吧?」
「目前掌握的东西来看啊……唉,自作孽不可活,哪怕他真的能强撑一段时间,也跑不了,被抓是迟早的事!」
「还好有人推了把,不然听说他已经有心思,想要捲款潜逃呢。」
这样的窃窃私语,佟怀青和池野并未留意,他们本想请那位面目平凡的朋友吃顿饭,被婉拒了。
「我以前干过见不得光的东西,也付出了代价,现在就是个普通人。」
对方的声音很快消散在空中。
「那么普通人这会,得买菜回家,做饭去喽。」
佟怀青抬头问池野:「你帮过他?」
「嗯,小事,顺手拉了把。」
佟怀青笑:「就跟当时救我一样吗,开着车衝进去了,也不管我是什么身份,就敢往家里带。」
四周无人,顶层的露天花园里有冷冽的松木清香。
他本来就在池野身上坐着,干脆伸手去挠对方的下巴:「说,是不是看我长得好看,早就存了心思,给我拐回家?」
池野就笑着「嗯」了声。
互相看了看,又很安静地亲吻。
时间差不多了,没再继续玩闹,池野给佟怀青带上围巾帽子,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身上穿的厚衣裳,才满意地点头。
可佟怀青已经被裹成个球啦。
弯个胳膊都有些笨拙,算了,还挺暖和的。
车辆启动驶向郊区,天太冷了,说话都冒着白烟,到达的时候,天空暗淡阴沉,佟怀青和池野站在墓碑前,抱着两束玫瑰花。
「妈妈,」佟怀青擦去碑上那几不可见的灰尘,「我来看您了。」
外公的墓不在这里,和他早逝的妻子一起埋葬在很远的地方,那里是他们相遇、相连的场所,而他的两个女儿,则是在此处安眠。
上面的照片不是印象中,母亲惯有的模样。
没有木讷,死气沉沉,和惊人的控制欲,而是一个二十齣头,扎着两条麻花辫,笑意盈盈的小姑娘。
是年轻时,和妹妹一起拍的照片。
「将来我死了,才不要选丑的老的照片呢,就要这样,年轻,好看!」
妹妹笑话她:「你七老八十死了,人们看遗照都认不出来,还以为是英年早逝呢!」
姐妹俩笑成一团。
虽然时有龃龉,但这样温馨快活的对话,也很平常。
妹妹又说:「我不一样,我以后每年拍照,将来我死了的话,遗照肯定也是最时髦的,是赶流行的小老太太!迷死周围的鬼!」
后来,她的墓碑上留下的,的确是很迷人的一张照片。
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尚未涉足爱情的忧伤,满脑子是音乐和未来,前途光明灿烂。
池野放下了一束红色的玫瑰。
姐姐此后,就很少拍照了,得知自己患了癌症时,便冷静地交代下去,不选近期的照片,要她年轻时,和妹妹一起拍的那张。
「我其实不太明白,」佟怀青轻轻地张口,「但是,很多事情也不一定必须要有答案,不做后悔的事,快快乐乐地活着,就挺好,也挺难的。」
他抬起眼睛:「您应该……很恨我吧。」
「但,也很爱我,这两件事并不矛盾。」
墓碑上的女孩,相比于妹妹而言,沉静许多,温婉美丽。
周围的松树簌簌地摇晃树枝,洁白的雪花轻飘飘地落下。
太轻了,所以是打着转儿,晃啊晃地,落在那长而翘的睫毛上,很快就融化成水,顺着眼尾流下。
濡湿了脖子上,那条手工织的格子围巾。
池野一直站在他后面。
过了会,手中那束白玫瑰,也被轻轻放下。
很快就落上了一层洁白,空气干燥,雪下得很快,却并不感到冷,只觉得漫山遍野里,是鸟雀一声声的清呖,干净冷冽的雪花,小精灵一般地降临人世。
温柔地盖住痛苦的痕迹。
能够活着,看到星星和雪花,闻到花香听到风声,又拥有凝视自己的爱人,怎么不能算得上,是一种奇蹟呢。
池野沉默许久,对着两个墓碑说了句:「请你们放心。」
我会照顾好佟佟的。
他很好,也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值得去看世界上的一切美好和期待。
漫天大雪中,他抱住了佟怀青,鼻尖蹭到对方柔软的黑髮,蹭了蹭,一点点地去吻那冰凉的脸颊。
佟怀青闷声:「不要看我。」
哭了的话,很丑的。
人家要面子。
池野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把自己的宝贝往怀里使劲按了按,用温暖的胸膛,一点点地等心跳的共振。
「擦一擦吧,不然皮肤会皴的。」
「好,那回去的话,我要喝点热的东西。」
「红糖水荷包蛋怎么样?」
「你伺候月子啊!」
时间能让雪花压弯树枝,能给玫瑰盖住大半,能在灰色的墓碑上积攒成高高的塔,却掩不住墓碑上那两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