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知道呢?
不知真相揭开的时候, 这鄣州百姓会不会一人一口吐沫淹死他。
裴月明一边吐槽, 一边顶着大太阳快步进了客栈大门。
妈呀真热死她了。
本来他们全天候出动的,后来这天气真顶不住,闷雨的那种炎热,中午这段时间怎么也得回来避避。
一回来, 裴月明立即让打水洗澡。
汗流浃背,上半身衣衫都湿尽了。
温水都不用了,裴月明痛痛快快洗了一个冷水澡,这才感觉活过来了。
擦干头髮随手绾了,她出来,却发现萧迟在发愣。
端坐提着笔,人却在出神,盯着槛窗的菱花格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奇:「怎么了?」
萧迟回神:「没事。」
他继续低头书写,裴月明也没在意,感觉屋里闷,她出去廊下乘凉去了。
她前脚出去,萧迟就搁下笔。
他起身,行至大敞的槛窗前,余光能见裴月明沿着木製廊道绕过去了
日光明晃晃的,庭院地面晒得发白,花坛里的绿植动也不动,夏蝉拼命嘶鸣着,听着教人有些烦躁。
萧迟感觉到自己怪怪的。
有什么变了。
隐隐蠢动着,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似的。
有些恍惚,他正要深想,却被一个脚步声打断了,冯慎大步进院,利索在槛窗前跪下:「卑下见过主子!」
萧迟精神一振,立即问:「什么事?」
果然,冯慎禀:「邬常林大人一行快到了,消息传出时,已在鄣州码头。」
鄣州码头距离漳州城也就六十里,钦差团今天就能到。
很好。
最后一阶段的取证收网即将拉开帷幕。
萧迟心情很不错,他第一时间睃视左边,要告诉裴月明这个好消息。
两人昨晚临睡前还议论着呢。
谁知这么一看,他却不高兴了。
裴月明不是一个人,她和蒋弘葛贤窦安正在小亭里乘凉说笑。
正确说,是窦安在说,裴月明等人笑。
窦安不住内院,进来禀事,因见冯慎正和萧迟说话,就停下来和裴月明等人说话。
「……难倒不难,已经套上近乎了,不过这会刺史府上下跟没头虾似的,正急着去迎接宁王殿下呢,我就赶紧溜出来了……」
裴月明笑:「是吗?」
「真的!你们瞅瞅,」窦安撩起帽檐,龇牙:「瞅瞅,撞得我额头都青了!还说什么改天请我喝酒,看来我得早些把这酒喝了,不然,后头想喝大概得进牢里去找他了,……」
幽默风趣,有些天生就讨女孩子喜欢的男生,一件普普通通的平凡事,他也能说得趣味横生,教人展开笑颜,前仰后合。
譬如窦安。
他笑嘻嘻,把额头往前一凑,白皙俊俏的面庞上一双天生带笑的桃花眼,「那我可不就亏大呢嘛,段姑娘,你说是不是,……」
裴月明也带着笑,一双杏眼弯了起来。
萧迟晃眼一睃,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俊俏男女,两张带笑的年轻面庞映着日光,白得仿佛会发光似的。
刺眼极了。
萧迟心里蓦地像被什么叮了一下般。
他登时大怒。
几步衝出,他绕过花木疾行至小凉亭,一把就拉起裴月明。
欢笑气氛戛然而止。
众人错愕。
须臾,忙忙起身问安。
萧迟没有叫起,他盯着窦安,冷冷道:「她不姓段,她姓裴!」
眉目冷肃,压着勃发怒意,话罢冷哼一声,拉着裴月明就走。
「喂,喂喂!」
他人高腿长,裴月明一路小跑,在门槛还差点绊了一下,疼得她嘶了嘶牙:「怎么回事了你?」
「好端端地骂人做什么?」吓得窦安脸都青了。
萧迟就怒了:「油嘴滑舌之辈,巧言令色之徒,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萧迟很生气,话说你一个有了心上人的女子,还和别个俊俏男子凑这么近做什么?!
这话险些脱口而出。
但才想完,他愣了。
「萧迟!你怎么回事,窦安是过来禀事的,冯慎和你正说着,他才等在一边。」
「你干什么这是?突然衝过来,……」
萧迟发现,自己并不愿意她理会窦安。
甚至强烈反感。
他怔了怔。
他为自己的情绪感到突兀。
明明以前……陈良宽那会,他还坦然得很啊,他甚至代替她去相亲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蓦发现,他对她生了很强的占有欲。
或许是经历得太多了,雷雨夜的仅有温暖,听雨台的展颜欢笑,两人的关係越走越近。她早已是他人生一个浓墨重彩的角色,独一无二。
又或许,是得知她心意开始,悄然转变。
不知何时起,他的视线总爱跟着她转。
就譬如方才,他和冯慎说着话,却知道她就在小凉亭,一睃就睃过去了,非常准确,根本不用找。
情绪和身体因为她的言行失序,并不止一次。
这是因为……
仿佛戳破了隔膜,他察觉了些什么。
萧迟有些慌。
「没什么,天气太热了。」人暴躁。
他胡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