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谢寅感到难办的,是谢寅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唐演此时的暴怒。

唐演现在也顾不上谢寅的身体状态,他站在茶桌边,手中用力捏着瓷杯,甚至将上面都捏出了一道道裂痕,碎掉的瓷盏边沿划破唐演掌心,几道殷红的血液便就顺着他的皮肤滴落在地面上。

他呼吸声粗重,像是在极力忍耐自己不要心生怒火。

然而不行。

即便唐演活过了两辈子也不行。

前世,唐家全府上下百口人均是因为朝廷斗争而死,刽子手接连砍掉几十个人的脑袋,菜市场口的血腥味整整两日都未散去。

那其中还有些下人唐演此时便就已经见过了,他们是唐家的家生奴才,在临死之际仍在哭嚎,最大已年过半百,是因忠诚而不肯离去,最小是家仆结出连理后生的小孩,至多不过六岁。

一刀下去,疤痕恐怕还没有碗口大。

除此之外,还有胡璇樱。

在斩首当日,胡璇樱即便身着囚服,站立在刑台的最前端,高喊「唐家满门忠烈遭人陷害,如今为国而死,在所不辞!」。

紧接着,随着玄家人一声令下,她脑袋也滚落在了地上。

时至今日,也仍是唐演做得噩梦之一。

重生归来,唐演在安河镇中暗地培植那部分官员交情,也大多是为了等到之后他劝慰唐严致辞官回乡时有人能够帮忙。

可昨晚发生的事情,却让唐演在瞬时间想明白了。

为什么胡璇樱会说,要自己离谢寅远一点。

为什么前世唐家好像只在最后那几年被人针对逐步显露颓势,以一种时时刻刻都似乎在被人陷害的姿态推入火坑当中。

无数曾在记忆里面发生过的事情都开始一股脑钻进唐演脑海当中,那些看上去不痛不痒的小打小闹,实际上是朝堂之下的暗流涌动。

前世唐演从未入过官场,只知里面水深浑浊,但也并非完全是个吃人的染缸,想想办法还是可以将自己家人抽离出来。

可现在所发生的事情,却在将唐演所做的所有打算一一推翻。

唐家从最开始就是玄家不可能放过的敌人了。

胡璇樱要自己离谢寅远一点的原因恐怕就是知道唐严致与谢寅是处于统一战线,她并没有和自己的孩子说这些事情,将所有人都保护在她与唐严致的羽翼之下。

即便到了最后,胡璇樱也一直都在为他们遮风挡雨。

自己被胡璇樱和唐严致保护的太好,竟然觉得朝廷这样杀人的地方能如此轻鬆将身处高位的唐严致放走。

除却回想到前世亲人在自己面前被砍头的画面,一些自己听信谗言迫害过几次唐家的画面也都趁虚而入。

刑台上那股浓郁的血腥味仿佛是跨越了前世今生,直衝冲灌入唐演的鼻腔,让他止不住的干呕。

谢寅看见唐演的状态顿时有些慌神,忙伸手想要扶住唐演:「你怎么了?」

「走开!」到底还是对谢寅心软,唐演推开谢寅的手还没抬起,便就先将手中本就已经被捏碎的茶盏恶狠狠丢在地面。

瓷杯顿时四分五裂。

唐演急促呼吸着,他看向谢寅满眼都是不解。

「谢寅,你父母是因大周帝王而死,为何你还要忠于大周皇帝,这皇帝是谁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你和我的父亲,当真就弃所有人生死于不顾了吗?!谢家有多少口人,唐家有多少口人,这两家门客家又各有多少口人!?」

今日唐演给谢寅的惊讶已经太多,谢寅已经不想追问唐演为何会知道自己那么多事情。

他听着唐演拔高声调大逆不道的质问,脸上神色却平静如常,倒好像在瞬时间就能将唐演拽回到前生那条被月色铺满的小巷。

「我父母并不是因大周帝王而死。」谢寅慢悠悠说:「恰恰相反,我的父母是为这天下百姓而死。我父母还在世时,先帝已察觉玄家野心,彼时大周朝中并未有正副相位之说,为了分走玄家势力,我的父母主动献策,用命来换取后者的上位,好稳住朝堂一时,彼时唐相即为最好人选。」

「与其让玄家用计夺走我父母手中虎符,倒不如借用这计谋推唐相上位,后面先太子继位,他勤勉政事,为了能够让百姓安居乐业,也始终都在想办法压玄家一头,然而玄家势力已如日中天,唐相儘管分裂了他们的一部分势力,但还是难以相比,先太子已经处处小心,但到底还是不忍揭露皇家私隐,被玄太后抓住把柄后便就病倒,在他病逝之前,他恳求我为他护住当今圣上,那是他与先太子妃唯一的血脉。」

「唐演,玄家若是当真完全把控朝政,大周便就完了。」谢寅道:「玄家买卖官员,贪污受贿,十几年前酿下的灾祸迄今还未被完全拔除。唐演,你说过想让我活。」

「但若同我父母一样,为大周百姓而死,我甘之如饴。」

「唐相亦是。」

第33章 改变策略·一

唐演与谢寅的交谈最终还是不欢而散,之后京都也没有传出任何谢寅的消息。

昨夜谢寅的到来好似一颗坠入湖面的水珠,没有任何动静。

听说了黄毅翰深夜闯入碧花苑的事情,老夫人发了很大一顿脾气,在问清楚那天到底是谁开的门以后,将所有监管不力的下属都狠狠责罚了一顿,最后才知道吩咐开门的人竟然是唐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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