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一天是一天,这期间冬衣已经做到了该塞棉花,锁边的地步。
转眼便是冬月。
这天清晨,郁清梨起的格外早。
天方初亮,她已经站在京郊的竹林内,一身红色斗篷,帽檐边是厚重的白毛,随风摇摆,呼吸呵出白烟般的气息,寒意袭人。
她叩了几次竹扉,皆听不见里头有动静。
「姑娘,我们回去吧,天寒地冻的,这户也忒欺负人,您求谁不好?求他作甚?」
袖桃拉着郁清梨袖子,眼巴巴瞧着她,可郁清梨铁了心,她不放弃,仍使劲叩了叩竹扉?
还是没动静,明明屋内炊烟袅袅,几缕炊烟自烟囱冒出,飘向更深处,已有饭香落入鼻尖,偏里面的人不肯回应。
见郁清梨这么固执,袖桃大抵也觉得这人自家姑娘非见不可,嘆了口气,将手拢进袖中不说话了。
「先生,可否容小女见上一面?小女只问一句,先生。」
她不死心,不管门内人是否理会,仍站的笔直肃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她的真心诚意。
本就阴寒的天突然下雪了,纷纷扬扬,大片大片积攒在郁清梨肩头,落在红色斗篷上,映出触目惊心的美,荒凉的京郊同她形成鲜明对比。
袖桃替她将斗篷上的雪抖落,轻嘆一声:「姑娘,下雪了,不若明日再来吧。」
郁清梨怀中抱着的叫花鸡已经冰凉,她摇摇头:「得见,今日得见。」
屋内忽然传来一声悠扬的男音:「姑娘,回吧。」
旋即就是许些人酒瓷碰撞之声,屋内笑意渐浓。
袖桃并不知郁清梨要见谁,她从未见过她这般执着。
「先生,小女只求您帮我查清一件事,事后必有重谢。」她固执的不肯走,刘备尚且三顾茅庐,她这一趟算不得什么。
「回吧,你这事我不帮,牵扯太多。」
屋内的人当即回绝,袖桃大惊,她随郁清梨这么久,也不知道她有什么难事,这屋内是何人?
但郁清梨知道,没找错人,这天下,唯独他晓青衣敢如此口气,也只有他晓青衣,事无巨细皆知晓。
晓青衣知晓世间万物,如同以前的斥候,专门刺探各种消息,郁清梨记得书中有解释过。
不过这位主不似斥候一般,只为官家做事,他打探消息,全凭自己一个乐,不论你是官或民。
总归便是个软硬不吃的,想请动他绝非易事,郁清梨也知道。
偌大的江湖中不少人想请他出山,也有不少人想求他性命。
但凡谁得了晓青衣便拥有了不小的势力,总是亦正亦邪的晓青衣,也便成了江湖中的眼中钉和宴上宾。
「先生,小女若是得了信,必然守口如瓶,自不会拖累您,您若不信,我可以拿铺子做抵押。」
袖桃大惊,不可置信的看向郁清梨。
屋内忽然静了许久,笑声也一瞬消去。
这头,带着斗笠的黑衣男子端坐于宴上,端的是雍容华贵的气质,一旁是解下来的藏色大氅,暗纹流转,华光溢彩。
青衣男子偏头看向斗笠的青年男子,眼中含笑,语气谦和,带着恭敬问道:「这——我是该接还是不该接?」
黑衣男子静默不语,手中杯盏把玩许久,看不出太大情绪,好似没听到一般。
又听外头传来一声:「先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知您不缺钱财,但您名声向善,总不至见死不救。」
半激半求。
青衣男子无奈一笑,却如同垂暮老人之态,自顾自斟了杯茶:「瞧瞧,这小丫头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若是再不救,恐怕不合情理了。」
只见黑衣男子放下杯盏,许久后才轻轻嘆了口气,竟是有些不忍:「让她进来吧。」
外面的雪实在太大了,再不进来,莫说旁的,现在就要病在外面。
晓青衣早料到他不会坐住,这还没坐多久,就沉不住气了,倒是叫他意外。
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他这般。
旋即命身边门童领人进屋,又对黑衣男子道 :「公子不躲躲?」
黑衣男子懒懒的放下杯盏,身上若有似无的檀香自桌边随他入了屏风后。
看他整个人遁入屏风,直至不见,晓青衣才勾唇略有深意笑了笑。
袖桃看不下去了,这就是再有急事,能大过她家主子?无非便是铺子那些琐碎事,且不说线下日进斗金,就是日后没钱了,铺子出事了,也不至于到活不下去的地步。
伸手扯了扯郁清梨袖子,哄劝道:「姑娘,咱们回去吧,今日雪这样大,明日再来,也不打紧。」
郁清梨嘆了口气,这晓青衣恐怕是真不见她了,心想需得找些旁的法子。
忽听门童声音传来:「姑娘请随我来吧。」
那门童年纪不大,远远看去,个子还不及未成年的袖桃高,只见他穿衣一身白色暗纹褥袄,郁清梨一顿。
这晓青衣倒是个有本事的,竟然先她一步做了棉袄。
也没多想,只觉得他神通广大,这种小东西他知道也不稀奇,遂对小童道谢,道了句:「有劳小哥。」
便牵着袖桃一道进了园子。
只是快进屋时,听小童指着袖桃说:「这位姑娘不能进。」
郁清梨也不打算让袖桃随她一道进去,免得袖桃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