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说,许就是名字一样的罢。
偏是无人替苏顺仪说话。
江煦之原先还兴致缺缺,一见郁清梨上台,先是动作一顿,心想,她什么也不会,这么上台,恐遭人笑话。
却又有些开心,如此倒是可以正大光明的瞧她了,那目光此时是不遮不掩,大大方方。
耳边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如同蟑螂爬过墙角,他听到有笑话郁清梨不自量力的,说原先丢人也不过是在长陵街,而今丢人丢到了宫中,恐怕要叫江越在牢中也不得安生。
也有不认识郁清梨,便夸她长相可人,倾国倾城的。
「好香。」
便是如此,江煦之又不痛快了。
他们不瞧苏顺仪,瞧郁清梨做什么?不能盯着自己的茶果?
苏顺仪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心一横道:「名为相思。」
天子点了点头,笑道:「相思,长相思,倒是只有一字之差,舞大抵不一样吧。」
苏顺仪笑回道:「一样,却也不一样。」
随即拍了拍手,只见几名宫人抬着一面素净的屏风送到了高台上,又有宫女托着晕染不够均匀的兰色水袖送上了台,一抖落开,如同墨泼布面上,别种美感。
架势摆的有些勾人。
瑾妃见身边人好奇的伸头去瞧,有些愤愤,心想,原笃定她是不敢上去跳的,未成想,还是低估她了。
倒也无妨,总归丢人的,该是她。
心中一片大好,这可是她自己非要自取其辱的。
光是屏风水袖仍不够,郁清梨和苏顺仪穿戴好水袖,又见四名宫人托着一红一黑的颜料送上了台。
底下譁然,这到底是跳舞,还是画画的?
去见乐师已经摆好坐,乐起,二人架势摆好。
旋即一抹兰色水袖如箭一般带着风声,甩了出来,随后,又是另一道袖子甩出,柔柔的在空中划出一抹优雅的弧度。
郁清梨瞧着苏顺仪跟得上自己的速度,二人相视一笑,郁清梨一个蜻蜓点水,将水袖甩进墨色的珐蓝瓷盆中,浸足了汁水,猛然翻转,腰如弯尺,蜻蜓点水的砸在屏风上。
苏顺仪不甘示弱,只见那光摇琼窗,雪照绣幕,她一个踮脚轻跃,跨出一大步,羽衣飘舞,翩若惊鸿,红色的颜料点在黑色的墨迹上,如鲜艷的红梅。
郁清梨笑着从袖中伸出手,洒出一把碎盐,星星点点粘在了红色的颜料上,那原先一团的颜料忽而如盛放的梅,一朵一朵朝着四周开了去。
这是她曾经学画画的时候,美术老师教过的。
水彩纸上撒盐,会晕染出好看的肌理,而今这屏风用的是纸张,泼上颜料,那颜料就会随着盐扩散开来,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远远看去,好似花朵在绽放,一簇有一簇。
原先还在气定神閒的瑾妃忽然坐不住了,抬眼瞧瞧周围,皆是屏气凝神瞧着台上水袖交迭的二人,眼神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陈赞与艷羡。
就连她身边的贴身宫女,也是双手交迭,捂住心口,眼睛都快黏上去了。
郁清梨和苏顺仪胶着在一起,配合的极好,旋即又如飞燕游龙般分离,春罗袖舞,舞凤蟠空。
二人一动,一甩袖,一移步,便惹的满室飘香,花果与鲜花的馥郁芬芳,沁人心脾。
郁清梨水袖舞出一层层涟漪般的波浪,她腰间繫着的铃铛环佩叮当,银铃玉动,竟是惹的人心肝随着她的动作一齐摇摆,眼睛一分一毫不舍得挪开。
苏顺仪眼底含笑,随着她的引导,配合的极为默契,最后舞的忘情,想起了那时候,尚未及笄。也从未想过要入宫,做帝王的女人,不必恪守规矩,只需要自己开心。
也不需要听从母亲的吩咐,读书识字做女工,琴棋书画,样样需得精通,她便是她,是那个喜欢光脚踩水的苏家小姐,喜欢同领家哥哥一起骑在墙头摘青果的苏家小姐。
不必有顺仪的烦恼,不必有深宫中的戚戚。
二人衣袂翩跹,娇若春花,媚如秋月。
惹的底下公子哥睁大了眼,忘了呼吸节奏。
江煦之坐在席上,微微走了神,目光紧紧的攫取着那抹纤细的身形,众人仿若幻影,只有那雪白的身形在眼里成了清晰的影像,她眼睛笑成月牙,眼底是讚许之意,腰肢柔软,步伐袅娜,翩然中是说不出的优雅与妩媚。
郁清梨的水袖舞的如深宫飞燕般灵动,伴随着苏顺仪柔和的姿态,两人轻移莲步幻若精灵,郁清梨手腕戴着环佩叮当,露出一截修长的藕臂,清风带起衣袂幡然纷飞,两人自成一抹世间绝色。
众人皆是痴醉,如听天上乐,观玉娥舞。
待到最后一个动作停,郁清梨快速的冲门边的小宫人使了个眼色,那小宫人躲在门外,急忙打开密闭的盒子,自盒子中,呼啦啦的飞出了许多五颜六色的蝴蝶,翩翩朝向室内,扑向郁清梨和苏顺仪的身,如同点缀于春日里的鲜花。
五彩斑斓的蝴蝶落于两人髮丝上,衣袖上,身后的屏风上。
室内譁然一片,皆是藏不住的惊艷,有人当即站起了身子,莫说旁人,便是见多识广的天子,也是愣了好半晌,瞪大眼睛一眨不眨。
江煦之目光深邃如同长夜,盯着额上落着一隻扑朔翅膀蝴蝶的郁清梨,那一刻,心动便是藏不住的星星,嘴巴逃不出,从眼睛里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