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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怕错过最后一面,大姨父赶紧把外公接来,凌晨一点,三姨也从深圳赶了回来,而这时白丽华已经处于弥留状态。

老天爷,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对吗?

大家围在床前不断唤她,外公喊「丽华」,大姨和大姨父喊「二妹」,三姨喊「二姐」,多么希望她能睁开眼睛再看看大家。

「妈妈,」易童西紧紧抓着她的手,整颗心都在抖:「妈妈,我是西西,你不要走……」

求你了。

正在这时,白丽华流泪了。

她无法动弹,无法睁眼,可她一定听见女儿在哭,在叫妈妈,所以她也掉眼泪了。

易童西瞬间崩溃,扑到她身上嚎啕不止。

易禹非跪在病床另一侧,他发誓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刻的情景,母亲临终前的泪水,不知其中有多少不舍和忧伤,她知道自己要走了,她在想什么,想要说什么,永远没有人知道。

一切都结束了。

***

七月,丧礼,安葬,之后一系列的事情,户口註销、房产过户、遗款继承,通通在家里人的协助下完成。反正都是易童西和易禹非的,外公也不会要。

那段日子三姨和大姨夫妇住在他们家中,有时会问起意外发生那天的细节,比如白丽华是不是在他们面前昏倒的,或者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易童西攥着手,轻轻摇头:「不知道,我在房间睡觉。」

又问易禹非,他说:「我在浴室冲澡,没有听见妈妈开门的声音,之后出来发现她已经失去意识了。」

三姨越想越难过,一把搂住易童西,哽咽着说:「以后乖乖的,要跟哥哥好好的,知道吗?」

她默然片刻,点头回应,但那双红肿的眼睛从头到尾没有看过易禹非一次。他也是。这对兄妹仿佛还有没从噩梦中逃离出来。

有一天晚上,应该是白丽华火化安葬的那天深夜,三点多,易禹非严重失眠,他走出房间,客厅没开空调,热烘烘的空气扑面而来,黑暗中,他看见一个清瘦的人影坐在茶几前。

其实不必细看,他知道那是易童西。她背靠沙发,蜷缩在地上,走近了,发现她正在吃西瓜。

是白丽华买的那个大西瓜,从中间切开,用调羹挖着食用。要知道那是好几个人的分量,她居然已经吃完了一半,这会儿抱着另一半还在不断往嘴里送。

易禹非觉得那样子简直病态。

「别吃了。」这是近日来,他第一次开口跟她说话。

易童西没有搭理。

他上前抓住她的手,企图夺下那隻勺子,她自然不给,奈何敌不过他的力气,最终被抢了去,狠狠砸到厨房门口。

「我说别吃了!你他妈听见没有?!」他突然发怒。

易童西无动于衷:「这是妈妈给我买的,关你什么事?」

接着,她用手抠了一块果肉,麻木地放进嘴里。

这一刻,易禹非想动粗。对自己,或对她。

「怎么回事?」大人们惊醒,睡眼朦胧地出来打开客厅的灯:「你们在吵什么?」

光线犹如针尖刺来,她皱眉闭了闭眼,适应片刻之后睁开,抬头望向易禹非。

他几天没刮鬍子了吧?看那下巴青森一片,半长的刘海儿耷拉着,目光晦暗,面颊清瘦冷峻,显得阴沉深郁,完全不像正常人。

「你想打我。」她用了肯定句。

心里压着一股厚重的情绪,喘不过气,需要发泄,可是找不到途径,她知道他也一样,想打人,或者被打。

「到底怎么回事?」三姨少有的严厉:「妈妈没了,你们兄妹两个应该更亲才对,现在在吵什么?」

他们不吭声。三姨见易童西汗湿的头髮胡乱贴在脸颊,下巴和脖子沾着黏糊糊的西瓜汁,看上去邋遢极了。她嘆气,上前拉她起身,走到浴室清洗干净。

「非非,你太不懂事了。」大姨也教训起来:「就不知道让着妹妹吗,你妈妈要是看见你们这样会有多失望?」

失望吗?人都死了,还谈什么失望。

易禹非转身回房。

他确定自己是从这夜开始患上慢性失眠的。如果可以,拿头去撞墙,会不会好一点?

天亮的时候,大人们出去办事,他从床上爬起来,一头乱髮,光着脚,走到易童西房间,无声无息,坐在边上垂眸看着她。

她睁开眼,双瞳泛着血丝。

易禹非伸手碰了碰她的脸,这张与他有三分相似的脸,此时此刻竟然有一种慈悲的神态,多好看。

「哥哥。」她的声音很哑,真怀疑这副嗓子还能不能笑。

长久的凝视过后,他缓缓埋下去,把脸藏在她颈窝里,双臂紧紧将她抱住。

好像说了句什么。

易童西应了一声,然后听见他哭了。

第十章

这是个旅途。一个叫做命运的茫茫旅途。我们偶然相遇,然后离去,在这条永远不归的路。

——《旅途》朴树。

尹薇瑶记得,第一次见到易禹非的时候,学校广播里放的正是这首歌。奇怪的是,很久以后她压根儿忘了当时发生的一些细节,但那种意外心动的感觉,过后回想,总是越品越浓,滋味无穷。

不过一开始她忙着给刚起步的摄影工作室拉客,其实并没怎么注意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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