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餐厅联络机器,确认信息,道:「我的同事是收到您这一桌客人里年轻男士的点单。」
黎漴谢过她。
进入包厢,视野更广。
黎潼在看手机,她的手机不知道是哪一年的款式,屏幕像素较低,瞧着不算灵敏。
黎娅陪着方业识,热热闹闹地看台上舞者跳完,尽兴极了,眼睛弯弯,讚许道:「姐姐,你跳得真好!」
年轻舞者看着和黎漴差不多的年纪。
她跳完一曲,额头有汗,听闻夸奖,脸上绯红扬起,腼腆道谢。
黎漴回来的动静不大不小。黎娅看到他,特意挨近方业识一点,也没吱声,只直勾勾盯着他手上那份凉皮。
他将凉皮递到黎潼面前。
沉浸于浏览手机信息的黎潼慢吞吞地抬头。
披散的黑髮被发绳扎起,蓬鬆乌黑的发质于室内灯光下泛着光,她嗅到凉皮的气味,眉头舒展一瞬,终于肯搭理他。
「谢谢。」
语气其实算不上和气。
黎漴能听出疏远,他并不介怀,笑眯眯地道:「我忘了问你喜欢什么口味,索性所有口味都买了一份。」
黎潼看向面前鼓鼓囊囊的一袋凉皮。
距离黎漴离开漱芳斋去东郊,已经过去一小时多。
方业识早就吃饱,他怀着兴趣,伸出手指拨弄那塑胶袋,好奇道:「这吃起来什么味道?」
黎娅皱着脸,有点厌恶,她掩饰下闪烁的神情,道:「这个吃了会不会生病啊?干净吗?」
语气温软,好似随意揉搓的麵团子。
只有用力一攥,才能察觉出麵团里埋了根刺人的针。
黎潼挑了一份。
她没把黎娅说的那句话当话,左耳听右耳出,当作放屁。
尝了几口,味道熟悉。
她慢吞吞地咀嚼,很有耐心——为难黎漴的目的早已达到,食物本身无罪。
偏偏,黎娅不打算放过她。
也许她早就对黎漴抱有不可告人的念头,占有欲发作,见不得黎潼吃掉黎漴专门为她买的东西。又或者,黎娅娇生惯养长到如今,已经习惯他人纵容溺爱着。
她玉手轻伸,作势要从黎潼面前的那袋凉皮挑几根吃。
黎潼筷子一抖,直接敲上她的手背。
毫不留情的力道,让黎娅的手背立刻胀起一道红印。
黎娅恐怕是真没见过有人能说都不说,直接上手开干。
她呆了一秒,泪水本能地蓄在眼眶里,摇摇欲坠,哭声溢出喉咙:「你干嘛啊,我只是想尝尝你的这份是什么味道……」
黎潼面无表情。
黎漴不知道该为谁出头,他左顾右看,绞尽脑汁,还没说话,就被黎潼的下一句话弄得口水呛住喉,差点窒息。
「我怕你有幽螺旋桿菌。」
黎娅雪白脸上满是震惊与难堪。
她近似尖叫:「我没有!」
黎潼慢条斯理地拿手背挡住她面朝的方向,轻描淡写道:「没有就没有,这么大声干嘛?」
黎娅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她哭哭啼啼地看向黎漴:「哥,你说句话啊!」
黎漴默默地递过一袋凉皮。
他很有耐心,实则是来糊弄人的那套:「尝这袋吧。」
「潼潼不想和人分餐,你也没有提前问过,下次要是还想要人分享,要张嘴问。」
黎漴觉得自己处理得相当好。
事实上,理亏的本就是黎娅,她不应该在没问过对方意见时率先伸手去要。
出于兄长的责任感,他勉强解围,最后,轻轻嘆了口气。
舞者尴尬地站在几米远,离场台词还没说完,就撞见客人们的吵闹。
她看着那个皮肤白、五官柔的女孩抽抽噎噎,另一个五官更艷、个人特点鲜明的女生超脱常人的淡定,如同她的哭声是什么美妙的伴奏般。
一时不察,与冷艷女孩对上眼神。
舞者腼腆地挤出一个笑容,笑意还没完全施展,那女孩轻声说:「可以走了。」
冷艷女孩的语气居然很温柔,比前一刻对待同桌客人要柔软和气许多。
舞者如获大赦。
她急匆匆地说完餐厅培训时的一堆客套话,鞠躬道别。
走的时候,包厢里还有低低呜咽声。
她抹了一头汗,心说,这热闹可真是看得她心累,一会得和同事吐槽一番。
凉皮点的份量太多。
黎漴不想让黎潼对他带有偏见,觉得他是穷奢浪费的人。
于是,饭局结束后,他将已经变得冰冷的凉皮带在车上。
黎娅生了他的气,不肯和他坐一车。方业识摊摊手,示意自己只能听从,「娅娅妹妹说让我送回去。」
黎漴目光看向黎潼,试探问:「潼潼和我一车吧?」
方业识这回识趣,没吱声。
他已经载了黎娅,要是再载黎潼,恐怕一路都不得安宁。
黎潼扫了黎娅一眼。
颇有种兴致勃勃,还想折腾人的意思。
方业识非常紧张,他就怕黎潼说要坐他的车——他一向拒绝不了美女,更别说是自己感兴趣的美女……要是真坐他的车,他可能就得另想一招,让黎娅中途下车。
半是惋惜半是庆幸,黎潼答应了黎漴的邀请。
盛夏午后,饭点刚过,公交车站外的棚梁阴影处站着几个等车的乘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