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朱秀苦笑着道:「昨晚家里发生了点事,我怕孩子们不想看到我。」
黎振伟聚精会神地听,妻子三言两语地总结昨晚,最后,冷静道:「潼潼不喜欢娅娅。」
「她厌恶与娅娅有关的一切——」
思考一晚上,楚朱秀得出自己的理解。她闭了闭眼,轻声道:「她一定认为是娅娅抢走了她的人生。」
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说时,楚朱秀不免呼吸微窒。
不管是黎娅的吃醋、不安定感,亦或是黎潼的淡漠、讥嘲冷笑,一切皆有根源。
深夜辗转反侧,楚朱秀承认自己为黎潼的态度伤心。
她此生头一次被人说噁心。
最初,是无措与生气。被人临头骂着「噁心」,谁都要为此恼怒。楚朱秀强忍下来,她不希望让新来的住家阿姨看笑话,好在她的情绪控制总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发挥作用,确保事态不会趋向严重。
后来,深思熟虑,楚朱秀开始剖析前因后果。
从头到尾,是楚朱秀心存妄念,她太想看到亲生女儿为她露出真心笑靥;一差二错,她对娅娅的信赖,自以为年轻女孩都会喜欢同龄人在衣着上的选择,加重整个事件的严重性。
再加上她的私心——黎娅喜欢和她穿成「母女装」。她们在衣物上的取向相近,往年贵妇人圈子里提起自家女儿时,楚朱秀总要不动声色地提几句娅娅在着装上与她的默契。
她以为潼潼会愿意和她穿得风格相似。
一念之差,一举两失。
黎振伟察觉到妻子的落寞,他扶稳她的肩膀,柔声安抚:「这都是小摩擦,家人间的磨合而已。」
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
更何况,黎振伟认为黎潼的性格其实还挺好相处的。
上次老婆儿子央求他去联繫潼潼,潼潼也很愉快地答应下来。
男人眼中的家庭矛盾,最严重的莫过于大吵大闹。既然她们母女俩全程交流平和,不过语言犀利、刻薄些,只要没有动手打起来,那就算不得什么大事。
想到这,黎振伟居然还有心思开几句玩笑:「你们母女俩还怪像,这种时候都没大吵大闹,情绪一点都不激动。」
楚朱秀被他这么一说,愣住。
好久,才失笑,喃喃:「是,她的情绪掌控能力很好。」
「和我很像。」
……
黎潼的生日是6月24日。
黎漴给她的第十九件礼物,是一本相册。
相册不贵,加上品牌溢价,价格只有前十八件礼物的千分之一。
他半心半意地听着会议上公司副总汇报内容时的激昂言语,黎振伟坐在会议厅主座,表情考究,慎重其事地确认项目的每一条数据。
直到会议结束,黎漴稀里糊涂跟着人流要走出会议厅。
他临时被他爸的秘书喊下:「小黎总,黎总有事找你。」
秘书跟着黎振伟工作有十个年头,看着黎漴、黎娅长大,私下里黎漴会喊他「存叔」。
黎漴激灵一下,对郑存说:「我爸喊我?」
郑存点头示意,会议厅的其他员工识趣,迅速走出厅,偌大空间里只剩下黎振伟、黎漴、郑存三人。
郑存不打算介入黎家私事,他拎着文件包,冲黎振伟道:「黎总,我先把会议文件转交法务。」
黎振伟看着他离开房间,门被轻合,他对儿子说道:「刚才开会为什么走神?」
半是批评半是关心的口吻。
黎漴毫不畏惧父亲的责骂,他一屁股坐在黎振伟跟前,沮丧地解释起自己在想什么:「爸,你知道昨晚家里有事吧?」
「嗯,你妈和我说了,」黎振伟看了他一眼,发觉儿子眉宇间笼罩着经久不散的郁气,「怎么?你想了一晚上还没想明白?」
黎漴苦笑。
他顺着他的话茬道:「是,想了一晚上,没怎么睡。」
黎振伟皱眉:「不是什么大事,你妈和妹妹们都没吵起来,你愁什么?」
江市颱风走后,室外天空湛蓝,云朵洁白,光线强烈,整个办公大厦都被日光照射。
室内一体空调持续不断地输送冷气,缓解人们体表的燥热。
黎漴挽起袖子,说的时候莫名觉得焦躁烦闷:「我其实昨天也对妈生气了。」
黎振伟静默,他不声不吭,等待儿子继续说。
「从一开始,潼潼那边就是我联繫得多,」这点黎振伟知道,他表示同意,轻轻颔首,「我废了好大劲儿,把妹妹带回家。」
「结果,妈和娅娅给我拖后腿。」
黎漴罕见地生气。
「我收拾地上的新衣服,拆了十件,里头六件看起来都是娅娅会喜欢的款式。」
「之后实在拆不下去,」五官英俊端正的青年,说着,眉头拧着,「如果我是潼潼……」
「爸,你能懂吗?」
黎振伟哑然,他实际上没怎么把昨晚家里发生的事放在心上。
儿子的义愤填膺倒是超出他的预期。
「……」
这缄默让黎漴懂了他爸「甩手掌柜」的心态。
他嘆气,放过他爸,「你完全没当回事吧。」
黎振伟摸摸鼻子,他从容地转移话题:「你想好明天给潼潼送什么礼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