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逸静静看着她。
「我先前是有些怨你,可入宫之后又想着,或不是因此因祸得福,我在宫里做女官,学到了很多事情,男人可以做官,女人也可以,我这个女官做的很得心应手。」
宋逸面色沉静,「杨姑娘适应就好。」
「我以后不会再勉强你了,或许我们可以忘掉以前的不愉快。」
「过去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杨季华欣慰一笑,话锋一转道:「可人总不能自己孤寡一辈子,我们如今年轻,可年老之后呢?」
宋逸没有回答。
「我没想勉强什么,只是想着,若是有生之年,你父亲的事得以解决,我们都已老去,还都是孑然一身的时候,是不是有机会再携手呢?」
「你觉得呢?」杨季华看着他。
宋逸避开了眼,脑子里浮现的却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糰子身影,她扎着两个总角髻,打扮成一个小男童的模样,钻行在李子树间,树影纷纷映照在她身上,小糰子往他的纸墨间,丢了两个新摘的李子。
——那是少年的宋逸,第一次见到魏云卿。
黄昏的时候,太学厅堂开宴,帝后高座上位,官员与学子依次列坐。
席间觥筹交错,学子谈古论今。
内监来请柳弘远,将他带到了天子跟前。
魏云卿坐在萧昱身边,观察着他。
「你的文章,朕看过了,写的不错,你是河东人?」
柳弘远答道:「祖籍河东解县,因故落籍齐州,得公主举荐秋试。」
萧昱点点头,对他劝勉道:「你的情况,朕先前听齐王说过一些,你很有志气,也很有胆色,不阿权贵,不坠青云,以后当始终如是。」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草民始终坚信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好一个初心。」萧昱吩咐内监,「用朕的金杯,赐酒。」
内监端来酒杯,皇后亲手斟酒,令内监送去,与天子一同礼贤下士。
柳弘远颔首接过内监手中的酒杯,谢恩后,一饮而尽。
萧昱注视着他,道:「朕很期待你明日在议论会上的表现。」
柳弘远颔首,「草民定不负圣望。」
夜深后,帝后起驾回宫,众官员学子揖手相送。
车架上,魏云卿抱着萧昱的胳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萧昱看着她犯困的小脸,手托着她的下颌,免得她的头滑落下去。
「原来做皇帝这么累。」魏云卿闭着眼,喃喃着,「这么多的交际,这么多的应酬,还有各种节庆的典礼仪式,还有那么多的奏摺朝政,陛下虽终年难得出一次宫,但还真是挺忙的。」
「嗯,最近是比较忙,之后的议论会,大约还有个三天左右。」萧昱思索着。
魏云卿睁开了眼,三天,三天后就是八月十九了,她想着,她是不是该主动提一提,问问他想要什么礼物呢?毕竟忙起来,可能就没时间提了。
到时候,她定然要给他准备一份大礼的。
就在魏云卿出神之际,萧昱又感嘆道:「我这一生,都与这建安宫不可分离了,卿卿,以后你也离不开这建安宫了,你会不会觉得很寂寞?」
「为什么会寂寞,不是有陛下陪着我吗?」魏云卿仰头看着他,「那我没进宫之前,陛下一个人会不会寂寞?」
萧昱心中一动,认真回答她,「会,很寂寞。」
「以后我们互相陪伴,就不会寂寞了。」
萧昱笑了,手指抚着她的鬓髮,「往后余生,我们都要困守宫中,不动如山,动了,反倒是动乱的根源。」
魏云卿蹙蹙眉,「不动都这么累,动了岂不是更累?」
「嗯,动起来是挺累的。」萧昱回应着,话锋又突然一转,换了个意思对她道:「不如,今日换你动一动?」
魏云卿抬起眼,疑惑道:「我怎么动?」
萧昱附耳跟她说了几句悄悄话,直臊的魏云卿满脸通红,她难为情地拧了萧昱的手臂一把,便又闭上眼不理会他了。
萧昱轻轻一笑。
回宫后,二人径直去了显阳殿。
走在院中时,二人又坐到了廊下,看着天上的明月,长空万里,月若银盘,清辉明亮。
二人赏着月,宫人又端来了月饼和果茶。
秋冬干燥,容易火气重,故而太医调配了一款生津润燥的果茶给帝后保养身体,此茶可生津止渴,清热解暑,深得魏云卿之心,入秋以来,每日都要饮用。
萧昱拿起一块月饼,递给她道:「吃个月饼垫垫肚子,你晚上在宴会上都没吃什么。」
宴会上,面对文武公卿和各州学子,魏云卿必须得维持着皇后的端庄体面,所以在宴会上几乎没怎么动筷吃东西,回来的路上只觉得困,如今看到,倒真觉得饿了。
她接过月饼,刚欲启口时,突然想到什么,又道:「差点忘了,今日中秋,我们还没有祭月,不能分月饼。」
她把月饼復又放回盘中,拉着萧昱的手,眼睛亮闪闪道:「我们现在祭月许愿吧。」
萧昱端详着她,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