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魏云卿晃了晃小腿,从他怀里跳下来,提着裙子踮着脚在雪地上踩着,在雪地上留下了大小不一的浅坑。
萧昱随即起身,跟在她身边,给她裹了裹身上的狐裘。
魏云卿蹲在了地上,雪色倒映在她身上,隐隐泛出一层银蓝色的光辉。
萧昱也跟着蹲下,看着她用手指在地上写下了一个云字。
夜里积雪微冻,魏云卿冰的指尖通红,写好后,她得意道:「好了,留下印记,现在这片雪地是我的了。」
萧昱含笑看她写完,又跟着在云字旁边写下了昱字。
魏云卿托着腮,静静观察了一会儿雪地上的字,甜甜笑着,「你看,我们连名字都这么配,天上的云和日。」
她仰头指指天空,可此时天空无云也无日,只有漫天零碎的雪花,纷纷落下,覆盖在她的发梢眼睫上。
魏云卿眨了眨眼,雪水就融化在了她的眼中,她揉了揉眼睛,低下了头,却看见萧昱已经又在昱字下边写下了昭明。
她心中一动,也跟着写下了长君,这是她的字,她是家中长女,这字,也寄託了父母对儿子的盼望,可直到父亲去世,母亲也没能给她生下一个弟弟。
她不喜欢这个字,也没有人叫过这个字,她情愿亲人都叫她客儿,于是,她就把小字客儿又写在了下边。
「客儿。」萧昱唤了她的小字。
魏云卿第一次听他这样称呼自己,莫名觉得这两个字,从他嘴里,用他的声音说出来,是那么好听。
「可是,我没有小字呢。」萧昱对她说。
魏云卿看着他,想了一会儿道:「客对主,陛下是君主,这不就刚好成对了吗?」
萧昱诧异一笑,给她拂了拂身上的雪,把她的双手捂在唇下暖着,「是了,刚好就成对了。」
雪越下越大,火炉上的水壶已经烧开,壶盖被水汽顶的左右翻滚着,吱吱冒响。
萧昱把她抱起来,又往廊下避雪,二人看着院中落雪,一点一点把他们刚刚写下的名字静静掩埋,了无痕迹。
「感觉怎么样?」
萧昱问她。
「感觉很幸福。」
「那你以前不幸福吗?」
「在被陛下宠爱之前,没有人给我这样的爱,所以握住了之后,就一点儿都不想撒手。」
「可你的外公和舅舅们不是也都很爱你吗?」
「那不一样。」魏云卿摇摇头,「跟至亲的父母是不一样的,我至亲的只有母亲,现在,陛下也是我的至亲。」
「你的母亲,应该也是爱你的吧,她只是有些病了。」
「母亲这种病态日復一日,日渐加重。」魏云卿眉头微锁,忽而又一笑,话锋一转道:「可有些人就是命好,不管怎么作,怎么闹,哪怕再不可理喻,无理取闹,可就是有人愿意捧着她,包容她。」
萧昱静静听着。
「我母亲就是天生好命,自幼被父母溺爱,出嫁后被丈夫宠爱,守寡后回娘家,父母心疼她年轻守寡,溺爱尤胜在阁之时,就连舅舅们也偏袒纵容这长姐。她任性了一辈子,娇纵了一辈子,即便有很多人憎恶她、厌烦她,可就是有人愿意宠着、惯着她。」
魏云卿自嘲笑着,「母亲似乎不需要花费任何力气,就可以得到所有人的纵容宠爱,憎恶她的人都说她那性子,早晚会惹出大祸,把自己给作死。可现实却是我成了皇后,彻底保住了她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你说气不气人?」
萧昱看着她,默默感嘆着,那样任性的宋朝来,怎么就会养出魏云卿这样乖巧可爱的女儿呢?他说:「以后,我也宠着你,惯着你,让你为所欲为。」
魏云卿笑了,母亲的任性,无非是仗势外公的权势。而她如今可仗势的,就只有她的丈夫了。只有他是皇帝,她才是皇后,他有权势,他们才会是真正至高无上的帝后。
「母亲除了丈夫早逝,永失所爱,似乎再没有遭受过任何挫折了。可我,只是想要一点儿微不足道母爱,都那般不可得。」
魏云卿垂下了眼眸,嘆道:「世上怎么会有母亲这般天生好命的人呢,真让人嫉妒。」
「你有我,卿卿,我爱你。」萧昱认真看着她,魏云卿眼中倒映着廊下灯笼的星星之火,「你的母亲,即便有父母,兄弟的爱,或许都比不上她最想要的丈夫的爱吧。」
「可你现在有我,有最爱你的丈夫。」他想起那一日,宋朝来告诉他们,要怜惜眼前人,他想,「你的母亲,应该是羡慕你的。」
「那该怎么办呢?母亲没有了丈夫,还有那么多至亲的爱支撑她活下去,可我只有你啊,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呢?」魏云卿搂着他的脖颈,有些无助地抱紧了几分,「陛下爱我,我也很爱陛下。」
萧昱闻言,错愕了片刻,心中大动,这是魏云卿第一次主动说爱他,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一时竟然连抱紧她都不敢了,生怕刚刚听到的只是自己在做梦,一用力,就碎了。
二人静静相拥坐在廊下,细雪一点一点将院子铺满。
十一月的时候,辽东捷报频传。
霍肃再取带方、临屯二郡,魏国官军正式进驻辽东四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