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抖着身子瞪了床帐半晌,终于是闭上眼,硬生生压下这口气。
「我好疼……」她颤声里带了哭腔,「你且鬆开我。」
叶将白吓了一跳,慌忙放开她,抿唇问:「哪里疼?」
长念捂着肚子倒在床上,眉头紧锁,呼吸急促,像一隻濒死的鱼,无力地挣扎,身子蜷缩、翻滚,最后抵在墙上痛哼:「疼……」
「念儿?」叶将白被吓住了,伸手想去抱她,又觉得不妥,慌忙起身出门,大喝一声,「大夫人呢!」
为了就近照顾,大夫就住在侧堂里,听声就跑了出来,被叶将白一把拽进屋子里。
「她怎么回事?」叶将白拧眉,「好端端的,怎么又疼成了这样?」
大夫上前想诊脉,但一看床上那人抵触的架势,只能讪讪收回手,无奈地道:「国公,这位姨娘一开始就不是好端端的,孕期最忌情绪大起大落,而她从一开始就过于激动,加上身上有伤,这孩子十有八九是保不住的,眼下疼成这样,多半是……要小产了。」
脸色霎时阴沉,叶将白沉声问:「没有任何法子了?」
「若能诊脉,兴许还能对症下药,可姨娘她……」大夫无奈地摇头。
叶将白回去床边,将人揽过来,低声道:「让大夫看看可好?」
「不。」长念咬牙,「这孩子,我说什么都不会保!」
「念儿……」
疼得小声啜泣,长念红着一双眼看他:「你还记得我同你打过的赌吗?你说过的,你会答应我一件事。」
当初两人同游,约定谁先暴露身份,谁便要应对方一个条件,最后是他输了,为了救她,调用了衙差。
叶将白心疼得厉害,咬牙问她:「你想要我答应你什么?」
「我……想再和你去买一支梅花。」长念喃喃,双目涣散,「我们去那街上,再买一支梅花,好不好?」
第154章 不讲道理的感情
屋子里分明点的是暖香,盈入鼻息却叫人喉咙生凉。叶将白伸手拂开她鬓边碎发,眼里情绪波澜几起。
他想起当时那灿烂的日头、想起街上来回吆喝的热闹和沁人心脾的梅香、也想起当时身边那人脸上发自内心的笑意。拿一支梅花,她笑得却比花都好看,眉眼弯弯的,与他相依而坐,吃一碗便宜的馄饨。
当时只道是稀鬆平常的事,如今回头来看,才知道有多珍贵难得。
「这个时候,街上已经没有梅花了。」喉结微动,他轻声对长念道,「也没那么热闹。」
豆大的汗珠随着眼泪一起往脸侧滑落,长念张着嘴艰难地呼吸着,手抓着他的衣袖,抓得发白,喉咙里压着的痛吟含糊不清地溢出来:「我……想再看看。」
嘴巴委屈地扁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掉,她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就看一眼……」
胸闷得厉害,叶将白深吸一口气,躬身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
「主子?」良策连忙询问。
「去备车。」叶将白抱着人往外走,「动作快些!」
「是!」
长念抓着他的衣襟,感受着他大步往外走的微微颠簸,心里五味陈杂。
这一赌,她好像要赌赢了。虽不知到底是孩子打动了叶将白还是别的什么,但,她终究是有了机会。
叶将白看起来真的很紧张,俊眉紧拧,步子很急,但抱着她的手尚算稳妥。良策牵来马车,他踩上车辕就将她放进车里的软垫上,而后转身坐下,又将她半抱入怀。
恍惚间,长念都要觉得两人之间当真是什么也没发生过,正是恩爱浓时,他应她心愿,伴她出游。
然而,叶将白的手冰凉,覆在她的手背上,冷得叫她回过神来,继续痛哼。
「你忍着些。」叶将白抿唇道,「很快就会到。」
长念急急地吸着气,白着脸抬头看他,问:「你不恨我杀了你父亲了?」
叶将白皱眉,似是不愿谈此事,轻轻别开了头。
「按理说,你该盼我死了才好。」长念轻笑,睫毛髮颤,「我若死了,你大仇得报,前路无阻,百利无一害。」
「闭嘴。」
这人不高兴了,低斥她一句,下颔紧绷。
长念抓着他的衣襟笑:「都这个时候了,有什么说不得的呢……」
她声音委实太虚弱,听得叶将白脸色难看极了,呼吸收紧,哑了嗓子道:「别乱说话。」
「我时常在想,若是一开始我没在太后的宴会上出恭,没撞见你杀人,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事了?」长念闭眼喃喃,「你我没有交集,我不曾为你动心,也不曾相互算计,我到死也不过是史书上不起眼的一个名字。」
这样更好吗?叶将白顺着想了想,一张脸都要绿了。
他接受不了,如果赵长念从来就不认识他,过的都是没有他的日子,他光是想想都觉得气愤难当。
「就算是相互残害至死。」他咬牙道,「我也要你的生平里有我的名字。」
长念一噎,怔愣地抬头看他。
叶将白分外固执地平视前方,薄唇抿成一条线,隐隐有属于君王的、不受忤逆的霸气。
她皱眉,缓缓闭上眼。
马车一路驶向德隆街,临近醉仙斋的时候,长念突然疼得挣扎起来,叶将白慌忙想抱住她,却是没拦住,这人硬生生从他怀里跌落下去,在马车上蜷缩成一团,不断低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