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解释一下?」她神色慢慢冷了下来。
曲不询反问她,「邵元康是怎么和你分析我的?」
没猜出他是重生归来,也算情有可原,毕竟从前闻所未闻,但以他对邵元康的了解,听了沈如晚的话后,不可能对「曲不询」这个人加以揣测。
邵元康到底说了什么?
沈如晚沉默了片刻,终是说不出邵元康猜测的「投你所好、为了把你哄到手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裁剪出一半,权当个引子,「你从前在蓬山的时候,是不是对长孙寒十分眼红?所以臆想出这些桥段,来抹黑他?」
曲不询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离谱的猜测。
纵使他凝神做足了准备,听到这里,也不由一怔,呆若木鸡,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他语塞,「他……」
他嫉妒长孙寒?
这世上最不会嫉妒长孙寒的人,就是长孙寒自己。
曲不询本还期待着邵元康能给沈如晚一点提示,也好过他自己在这里犹豫是说还是不说,他也能试探一下沈如晚究竟是个什么反应,可万万想不到邵元康竟然会这么想。
这下可好,他从有苦衷而隐姓埋名,一下子就变成了人品堪忧的骗子。
沈如晚静静地望着他,神色愈发冰冷。
「我再问你一遍,你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她一字一顿。
曲不询沉默。
他又该怎么解释?谎言迭着谎言,只会越迭越多,可他总有一天要掀开最底层的真相。
他已不怕揭穿身份,但他怕沈如晚接受不了。
「我从没嫉妒过长孙寒,也绝不可能故意抹黑他。」曲不询说着,慢慢抬起手,「我以道心起誓,我对你绝无恶意,往后余生,哪怕你把剑对准我的心口,我的剑锋也绝不指向你的方向。若有违背,我平生再无存进,运功时便走火入魔而死。」
修士以道心起誓,沟通天地,山川干坤皆为见证,越是修为高深便越是灵验。
对于普通修士来说,道心誓发便发了,这辈子也未见得会应验,可对于丹成修士来说,一旦违背,那便只剩下早应验和晚应验的区别了。
沈如晚一怔。
「你这是什么意思?」错愕之后,便是恼火,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我根本不需要你发这种没意思透了的誓言,我只需要你解释。」
曲不询打断她的话。
「我不解释。」他简短地说。
沈如晚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不解释?」她重复,差点气笑了,冷冷地望着曲不询,「你是不是以为随便对着我发一个什么誓言,我就可以被你轻飘飘地糊弄过去?」
曲不询深深望了她一眼。
「你确定你想知道?」他意味不明,却竟前所未有的直白,「我不跟你说的原因很简单——你若是知道了真相,必然要和我翻脸。」
「沈如晚,」他直直望着她,眼瞳幽深,一瞬不瞬,竟有种漠然般的偏执,「我说过,我比长孙寒卑鄙得多,招惹了我,我是怎么也不会放手的。」
沈如晚眉头也皱起来了。
她说不上是恼还是怒,「你威胁我?」
「没有。」曲不询平静地望着她,说出来的话却更加可恶,「我只是再说一遍,通知你。」
从前沈如晚听曲不询如何说他自己卑鄙、如何不会放手,心里都没多少实感,到此刻方觉心烦意乱,按照她的脾气,本该是当场便和他翻脸,绝不受这威胁的,可她仿佛错估了对曲不询的感觉,抿着唇站在那里,一时竟说不出话。
「你有病吧?」她半晌才说。
曲不询竟坦然承认。
「病入膏肓,已为此死过一回了。」他干脆地说。
沈如晚真没话说。
「我偏不要听。」她恼火地说,「你最好闭上你的嘴。」
曲不询本已做好了准备,下一句就要和她说个明明白白,却不料她竟忽然又不要听了。
他不由怔在那里,神情错愕。
沈如晚冷笑,「你就藏着你的身份去吧,把我惹火了就给你一剑,反正你道心誓都已经发了,不能对我还手,杀你还不是易如反掌?」
曲不询失语。
「也对,这点我比谁都相信。」他说,不知是什么滋味,顿了顿,又忍不住问她,「可你真不想听?」
沈如晚是真的不要听了。
至少现在不要。
「你就算和长孙寒有血海深仇,和我又有什么关係?」她冷着脸说。
曲不询不由沉默。
沈如晚心里乱七八糟的。
她既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不追问,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和曲不询一刀两断。
曲不询站在一旁看了她好一会儿。
「你是不是,」他微顿,像是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开个玩笑,每个字都重重的,「舍不得我啊?」
沈如晚偏过脸,绝不看他。
「自作多情。」她声音冷冷的,可又没那么多气势,反倒像是恼怒。
曲不询蓦然望向她。
他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悸动,让那颗深藏在胸膛下隐隐钝痛的心臟也一下比一下更有力地跳动,几乎要从胸口一跃而出。
沈如晚有多冷清冷心,他比谁都明白,她活得有多清醒就有多痛苦,哪怕清醒的代价是痛苦,她也绝不求一个难得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