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初白,冲霄宗的弟子便陆陆续续地往观妙峰上走去,这里有门派最大的广场——观妙台。但凡有什么擂台赛或是庆典,都会选在此处举办。内外门的弟子分地方站,居高临下望去,近处雪青,远处黛蓝,皆是清通的颜色,阅之赏心悦目。
前辈们没来,下面的人互相寒暄,低声交流。
汐月在和一个神器坊的女修咬耳朵:「虽然内门的雪青色比外门的黛蓝好看一点,但是也要看人的,谢雪师叔穿着当然格外仙,穿在我们身上就显肤色黑了!」
「没办法啊,这种场合只能穿门派服。」小伙伴安慰她,顺带递了朵淡雅的珠花给她,「这是我做的,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戴吧。」
汐月欢天喜地接过来插在了髮髻上:「你居然去学了铸造首饰,下次可一定要给我便宜点。」
「放心吧。」女伴给了她个意会的眼神。
不久,人群里传来阵骚动,汐月瞟了眼,立刻转移了注意力:「叶舟师叔!」
「啊,拂羽师叔也来了,我走了。」女伴掉头就走,充分显示了爱豆面前无友谊的真谛。
宗门强化内外门的区别,以此激励外门弟子向内靠拢,同时,也有意淡化弟子对于某个部门的归属感,因而在位置上不作要求,站得整齐划一即可。
南阳和拂羽相交多年,自然站到了一起,柳问则和女修站在一处,万红从中一点绿,叶舟规规矩矩,径直走向了金石峰弟子聚集的地方。
女修这边,夏秋月处于结丹的紧要关头,依旧缺席,谢雪独立一隅,身边聚集着不少心嚮往之的师姐妹,杜柔迟疑了片刻,悄无声息地在拂羽身后站定。
无数的小圈子于站位一事上显露无疑。
外围的外门弟子中,燕妮转悠了大半天,终于找到了木愣愣杵着的郭大牛,气得破口大骂:「叫你早点来了,你干嘛呢?」
「师兄叫我替他占个位置。」郭大牛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燕妮一根手指头戳到他脑门上:「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你个傻子,我不管你了。」
郭大牛辩解:「就是占个位置……」
「那你就站着吧。」燕妮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话,掉头走了。
巳时正。
天朗日清,风轻云淡,天空传来一声低沉浑厚的「煌煌」声。
众人抬首望去,只见一座高台平地而起,光华流转,带起九十九层白玉阶,通身雕刻祥云飞仙、神兽瑶花,说不出的富丽堂皇,道不尽的超凡脱俗。
「升仙台。」拂羽轻声讚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天台四万八千丈,冲霄宗上叩仙门。
前一句指的是拜师入门时,必须走上三天三夜的白玉梯,而后一句,说的便是宗门内曾有先辈飞升过的升仙台,许多弟子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见到一次。
仙台升起后,一座高大精美的编钟倏地出现,共有三层九组,无人敲击,它们却迎风自响。最上面的一层钟最小,音色清脆尖利,叮叮咚咚如玉石叩击,中间一层的钟大小中等,音域广泛,最下面一层有半人高,声音浑厚响亮,振聋发聩。
钟声错落有致地响起,奏出庄严肃穆的曲调。
众弟子被肃穆的曲声震慑,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屏息以待。
各峰的掌峰陆续出现,负手立于升仙台上,垂眸望着台下的人——殷渺渺的身影便是在那时出现的。
「弟子上前来。」掌门说,声音不大,传入耳中却犹如惊蛰时分的春雷。
「是。」她应下,在最后一击钟声的袅袅余音里,踏上了白玉阶。
腰间的环佩随着步履轻微摆动,但一声交响也无,裙摆被风吹皱,泛出海水一样的幽蓝,阳光照在头顶的宝冠上,晕染出一朵朵的光彩,切割成多面的宝石华光熠熠,夺人眼球。
半空中传来隐约的乐声,如洞箫呜咽,似古琴峥峥,近的时候仿佛就在耳畔,远起来又恍惚在千里之外。
此为步虚声。
几十阶的玉梯很快便走到了尽头,殷渺渺立定,朝着掌门躬身一拜。
「弟子何名?」
「素微殷渺渺。」
「师承何处?」
「冲霄宗剑纯任无为。」
「自入我门下,可曾忤逆师长、残害同门、染涉邪道?」
「弟子惶恐,不敢有此恶行。」
……
南阳给身边的拂羽使眼色,询问:这是什么?
拂羽做了个口型:九问。
于是南阳点点头,不明觉厉。
殷渺渺和掌门九问九答后,天气依旧晴朗,殊无异象,代表她不曾撒谎欺瞒,宗门的先辈认可了她。
如斯之后,方是授印仪式。
周星解下印鑑放在托盘上,然而转交于她,此间免不了要说几句劝勉的场面话。殷渺渺逐一应下,接过印鑑系在了自己的玉带上。
两人互相行礼,表示和平过渡,同门友爱。
接着,又轮到掌门说话,首先表示身为冲霄宗的弟子,必须要维护宗门、发扬道统,接着说她已是凌虚阁的首席弟子,要友爱同门,承担起教导门派弟子行善修道、远离邪秽的职责,最后,勉励她在道途上要时时自省,克己守心,最终必然能证得大道。
殷渺渺听完了一长段佶屈聱牙的古文,再次躬身拜倒:「弟子惭愧,当遵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