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的是融合。就算凡人都会的生命大和谐,也不是次次都能中靶不是?金丹和阴神亦然。
阴神代表了人的潜意识,但凡修士对自己的道有一丝一毫的迷惘,都不可能成功。而更可怕的是,这时还会出现一个大魔王,试图破坏这桩「婚事」。
那就是心魔。
阴神平时和阳神待在一起,有阳神也就是理智一类的压制着,但这会儿没了小伙伴,人就被迫面对自己最丑恶最不堪的内心。
这就是修士所谓的「见性明心」。
此关过不了,对不起,GG下线也来不及了,直接销号——阴神彻底毁灭,运气好的话,阳神及时脱体而出,还能过混个小号重来,运气不好,做人的游戏,永远和你说了拜拜。
文艺点说,叫魂飞魄散。
殷渺渺的修为早就够了,修炼的魂术和幻术又是极其锻炼神识,元神自然也蕴养得十分可观,是以前面两个难题对她来说有惊无险,平稳过关。
她现在面临的,便是心魔。
「又见面了。」
这个意识很熟悉,结丹的时候,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
殷渺渺道:「是。」
「我问你,什么是道?」
「道是道路,我给自己的人生选择了方向。」
昔年凡尘一别,便是道途的开始。人生的无数岔路口,她都因为它而做出选择。
「道是规则,就算外界的法律、习俗、道德变化,我的道不会改变,依旧是我行事的准则。」
现代的法律不再适用于这个时代,十四洲的规矩也渐渐无法束缚她的羽翼。但只要内心的准则不变,就永远不必担心迷失本心。
「那么,你的道是什么?」
「自尊,自由,自在,自我。」
答案与一百多年前一模一样。
「还有呢?」
「希望每个人都能得到这些最基本的权利。」
生而为人,难道不是天然就拥有人权吗?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拥有生命的权利,应该得到作为人应有的尊严,应该获得最基本的自由,应该被允许拥有独立的人格和自我。
她不止自己追寻着,也希望其他人能够得到。
「以己推人,以情入道。你选了一条不容易走的路。」
「我不一定做得到,但至少应该让人知道,还有这样的可能。」
她能够改变世界吗?未必,一人之力,难与千千万万的人抗衡,可如果他们知道,或许就会做出不同的抉择。
就算不能主宰这个世界,但可以主宰自我。
「你可知道,有情、无情、忘情,看似殊途的道,其实都接近于天道。」
殷渺渺觉得有点古怪,心魔是拷问内心,无端端的,怎么会主动表述想法?她动了动口唇,想说什么,但忍住了。
「你似乎很惊讶。」
「是的。」她承认,「你是谁?」
「『我』是你,又不仅仅是你。你喜欢用这样的方式论道,我便以这样的方式出现,『我』没有声音,没有语言,没有情绪,你现在『听到』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声音,只有我传达给你的意念不是。」
殷渺渺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无法用语言表述。
「语言只是人用来表达的工具,想要以此来解释大道,太过勉强,所以世人无法以言语传道,必须自行体悟,方能明白个中真理。」
她顿悟。
霎时间,声音消失了,之前的所有都是幻象,并不存在。她突破了迷障,便不再需要用这样对话的方式来传递意念。此时此刻,她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却依旧「知道」后面的话。
她无法用语言描述,却知道此道不孤。
而后,金丹与阴神相融。
她完成了最艰难,也是最关键的那一步。
婴胎回落至丹田,可依旧是圆鼓鼓的金丹模样。想要结出元婴,还剩最后一步,即是承受天雷,击落胎壳,破茧成蝶。
天空阴云密布。
长阳道君便是在这一剎那,到达了南海之上。
万水阁,游衍缓缓走出门,清晰有力地寒暄:「长阳道君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万水阁上空,约莫三四十岁,鬚髮棕中带红,浓眉大眼,极具压迫力:「游阁主,你知道我为什么而来。」
游衍轻声嘆息:「令孙遭遇不测,吾等亦是痛心,还请道君节哀顺变。」
「节哀?」长阳道君怒不可遏,「呵,死的不是你的血脉,你当然可以节哀。她人在哪里?」
游衍知道他问的是殷渺渺,却故意曲解,答道:「此案颇为复杂,令孙与其他一干事物,我都原封不动留在了观境岛。」
长阳道君原本认定了凶手,但听到这话,却改了主意,决定先去收敛曾孙女的遗体。
「带路。」
以他们二人的速度,很快便到了观境岛。萧丽华依然躺在床榻上,维持着死时七窍流血的模样。
长阳道君的心蓦地一痛。曾孙女魂灯熄灭的那一剎那,他久经考验的道心也不由动摇了一瞬,这是他唯一的血亲,居然就这么死了,如何能叫他不心如刀绞?
再看案发现场,他心里更是愤怒:「这是怎么回事?」
游衍侧身避让,目光注视着窗外,并未扫向床榻半分,回答道:「令孙先是中了迷情类的药物,后来才被人下毒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