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柚扶着杆,额角都是细密的汗珠,咬着唇坐着康復动作。
「齐导那边呢?」
「今天到这里吧。」裴执礼扶着她下来,「齐导说宣传交给主演就行了,让你在家等着红。」
奚柚看着栏杆有些出神。
舞蹈生的毛病,看着杆下意识会想把腿放上去。
她移开了视线,低声道;「那挺好,整天在家里我好闷。」
裴执礼犹豫:「已经能正常走路了,这学期……能回去吗?」
得益于奚柚不怕疼的康復训练,现在可以正常的走路,但非常慢。
比起真正的能跳舞,还差得太远。
「不一定。」奚柚嘆气,「得看麻麻怎么想。」
裴执礼扶着奚柚下楼,奚诺坐在客厅里手上还拿着一堆资料,看见两个人下来了。
她说:「阿柚过来吧,正好有事情想和你商量。」
「好。」奚柚坐在沙发上。
「你想今年高考吗?」奚诺直白问。
奚柚旁敲侧击:「按照现在的回恢復速度,医生说我下学期可以试着上学的。」
「嗯。」奚诺倒是没多说什么,把手里的文件递给奚柚,「看看。」
裴执礼跟着凑过去看,都是江城高校的资料,「看这些干嘛?」
奚诺慢条斯理地喝了茶,「转学。」
奚柚怔在原地,「转什么?」
「你现在的情况已经不适合在七中了,风言风语太严重。回到七中也没办法……」奚诺跳过了那两个字,「这些学校都是江城数一数二的,以你的成绩,努力一年,双一流不是难事。」
裴执礼盖上文件,皱着眉有些不悦:「妈。」
即便奚柚现在没法跳舞,贸然转学对她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好事情。单说掀起来的舆论,守不住,便能压垮她。
奚诺:「人总是要成长的,阿柚。」
奚柚靠近沙发里,她眸光盯着自己跟腱上的伤口,用了祛疤的膏药,伤口上也还是能看出狰狞的疤痕。
像是时时刻刻地在提醒她,她这半年都经历了些什么,放弃了些什么。
真的,放弃于她而言。
太难了。
安静得不行的大厅里,少女声音柔软且坚定,一字一顿像是砸进人心里去。
「我还想跳。」
顿了几秒,奚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我还想跳。」奚柚温声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你们都很担心我,但是我还是想跳。妈,我们北楼的人都说,舞蹈是条不归路。」
不归路。
永不回头。
奚柚笑:「你们可能很难理解我的坚持,但这是我这辈子,唯一想做的事情。我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我也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我想跳。」
舞者的是有舞台寿命的,到了一定年纪,就像是游戏里为数不多体验卡,上一次舞台都显得极为难能可贵。
她才十七岁。
她不想让她的舞台寿命,停止在十三年。
「裴奚柚,我们客观一点看问题,」奚诺认真道,「就算你能重新跳舞,你也回不到以前水平了。」
回不到以前的水平,跳得越来越差,这些会像是跟随着她一辈子的印记。
奚柚是被宠着长大的,更是名利双收,骨子里生来骄傲。一旦陨落,她自己心里那关便是难题。
「我可以努力,我想试试。」奚柚淡声道,「我不想让我自己,在四五十岁的年纪开始后悔,十七八岁的我没有坚持。」
奚诺忍不住火气,高声道:「你现在连正常走路的水平都达不到!你要怎么跳?!你知道你还要付出多少才能跟正常人一样吗?二次跟腱断裂,你下半辈子只能坐着轮椅,躺在床上啊!」
比起奚诺的声嘶力竭,奚柚显得格外冷静。
她知道她这样的坚持,可能是愚笨,可能是偏执。
但这都是她愿意承担的。
「行,现在连妈妈的话都不听了是吧?」奚诺气得摔掉了手中的青花瓷茶杯,指着门口的方向,「你要是还想跳舞,以后就别回这个家!」
奚柚老实站起身,很郑重地给奚诺鞠躬道歉,「对不起。」
裴执礼拉住奚柚的衣袖,低声唤,「姐姐。」
「没关係的。」奚柚伸手摸了摸裴执礼的头髮,「你安慰麻麻,我先出去了。」
少女倩丽的身影在地面上勾勒,薄背挺立腰身纤细,长腿笔直,唯有脚后跟留下的伤疤扎眼。
她没有回头,长发微扬,如同她每一次坚定了的信念。
小时候,裴执礼听过奚柚说跳舞。
「没办法,梦想都是这样的。」小女孩仰望着星空,「人这辈子,总要有一次是不遗余力、拼命尝试过什么。」
盲目而愚笨的坚持。
或许只要她能再熬久些,玫瑰园里的万顷玫瑰,终有一日,会以最为独特绚烂的姿态盛放。
夏季蝉鸣起,雷雨过后,光影如同往常,世界从未磨灭过少女的那份执着。
奚柚脚伤,自己也走不远,在大堂里,等着陆枕川来接。她手机里按着消消乐游戏,找管家拿了帽子,遮挡住了脸。
在汉唐庭还好,这里的住户非富即贵,时常能见到一线艺人。
奚柚:【哥哥,你还有多久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