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慈颔首,挥手让康知下去,饶了他挑水活,告他一日假。
康知摸不着头脑,不知主子在想什么,但终归休假是好事,高兴下去了。
彼时,沈皎倚在榻上小憩,身上盖着狐狸毯子,窗外暖阳照进,慵懒惬意。
陆之慈轻轻叩响屋门,「今日花朝灯会,灯火氤氲,听闻如天上宫阙。」
陆之慈顿了顿,「你可愿去瞧瞧。」
屋内未有动静,待陆之慈以为她拒绝正要转身时,门忽然打开。
少女立在门口,道了声好。
花朝灯会,华灯初上,夜酒凭栏十里明灯,往来行人摩肩接踵,好生热闹。
沈皎的黑眸映出迸发的铁花,敛尽京城繁华,陆之慈则望着她脸上变幻的火光,站在她的身侧。
「每年花朝节,总会和宫宴赶上,这画面我听过无数遍,除了小时候阿兄偷偷带我出来见过,后来被阿娘罚去跪祠堂,便再也没见过。」
沈皎失神,恍如隔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陆之慈牵起她的手,「我们再去前边逛逛。」
沈皎点头,街上摊子繁多,姑娘最爱入这种地方,挑着首饰和一些小玩意就是许久。
沈皎也不例外,她目光移至一支琉璃桃花簪,春光明媚,若从前她便买了,但如今油尽灯枯之人,衬得她更憔悴。
老闆注意到她停顿,笑呵招呼,「姑娘眼光好,这簪子朝气,小姑娘戴着俏皮活泼。」
摊主又看向陆之慈,「这位郎君还不快给你娘子买,讨娘子欢心。」
陆之慈抿唇一笑,从腰间取出碎银,「老闆收好。」
一点也不容沈皎辩驳,她捏着簪子,上面桃花瓣瓣盛放。
她长长嘆息,罢了,随他去。
陆之慈捏起簪子,道:「我给你带上。」
沈皎点头,她转身,与此同时碧天烟花绽放,夜色惊鸿。
灯火阑珊下,沈皎摸了摸髮髻上的簪子,「是不是衬得我很憔悴,很丑。」
陆之慈摇头,「很好看,锦上添花罢了。」
沈皎扬唇,「原来陆之慈也会油嘴滑舌。」
陆之慈含笑,「前面有舞龙,去瞧瞧。」
语罢,沈皎转身,忽然见人群中康知挤过来,气喘吁吁。
陆之慈不悦道:「不是准你一日假吗。」
康知覆嘴在陆之慈耳侧说了什么,陆之慈眉间一蹙。
他神情复杂,然后叮嘱沈皎,「皎皎在这等着,我去去便回。」
沈皎颔首,道了声嗯,继续看摊子上的小玩意。
忽然有一隻手拽住她的胳膊,沈皎以为陆之慈这么快便回来了,她抬头,却见是卢二。
「卢二?你怎么会在这。」
卢二道;「我奉殿下命,带沈三小姐走。方才殿下放叛军将领,调虎离山引开陆之慈,为得便是趁此带沈三小姐走。」
沈皎抬头看了眼陆之慈离去的方向,卢二焦急道:「来不及了,我们得快些出城。」
卢二拽住沈皎的手,穿梭在人群。
远处阁楼,陆之慈遥望长街,少女碧色身影于人海中奔跑,髮髻上的桃红簪子摇晃,夺目。
康知急道:「属下这便去追。」
陆之慈抬手,「不必了。」
康知眼下大悟,他问:「主子为何明知骗局,还放任夫人被带走。」
「我曾许她万安,长乐。若将她如囚鸟般困住,何来乐,她本就不甘于京城这一方天地,我不愿做她的牢笼。」
陆之慈望着那抹碧色消失在长街尽头,他阖了阖眼。
「如此,我便放她走。」
康知问,「可主上亲手抄的那些喜帖呢。」
「烧成灰,埋在梨花树下。」
腊梅暗香浮动,栽在护城河旁,河水潺潺,远处灯火氤氲,人声鼎沸,衬得河边寂静。
沈皎被卢二带着沿护城河走,再走不到一里便是城门。
远处站着一个人影,拄着拐杖,白衣在夜色中清冷。
「景哥哥?」沈皎唤。
萧容景转身,笑着叫她,「皎皎。」
沈皎小跑上去,她担心问,「你的伤怎么样了,可有大碍。」
「皎皎不必担心。」他领着沈皎,走向马车,「皎皎只要坐着这匹马车,就能出城。待除了陆之慈那佞臣,景哥哥再把你接回来。」
沈皎望着马车,她捏紧衣衫,沉默片刻。
「皎皎怎么了。」萧容景慌张问,他心里忽有了个不好的念头。
沈皎转头,盈盈一笑。
「多谢景哥哥。只是……」沈皎眺望远方热闹的灯市,千盏明灯漂泊,纷繁星火连天。
山外南禅寺钟声敲响,沈皎抿了抿唇,「只是不必了。」
萧容景握住沈皎的胳膊,皱眉道:「你当真要嫁给陆之慈那狗贼?还是说,你喜欢他?」
沈皎不语。
许久,萧容景鬆手,「我知道了。」
沈皎拱手向萧容景拜别,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也许还有一次在她与陆之慈的喜宴上。
「愿景哥哥往后顺遂,寻一心上人,相伴一生。」
萧容景嘴唇缓缓勾起,带着苦意与不舍,在钟声里虔诚道:「愿皎皎辞暮尔尔,烟火年年,万事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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