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将军坐在轮椅上,他手动推着轮椅至喜堂,一旁站着新娘子,盖着红盖头由婢女搀着。
今日大喜, 沈靖笑容洋溢, 眼中却凝着一抹道不尽的沧桑,他又一次将这条废腿展示于众目睽睽之下。
新娘子似心有灵犀, 感知到他的窘迫,她伸手不顾礼数握住沈靖的手。
沈靖抬头,扬唇一笑, 笑化了眼中的愁。一对璧人相互扶持走向喜堂, 只羡鸳鸯不羡仙。
谢兰意和沈道远坐高堂,由新郎新娘敬茶, 再献上祝福。
谢兰意望新人幸福的模样, 她失神道:「要是皎皎在就好了,她最喜欢热闹。」
沈道远在旁提醒,「大嫂,该你道吉言祝福新人了。」
沈皎站在角落, 目光穿过人群,望阿兄幸福, 亲人安好,她心中大石落地。
她身前的宾客聊天,聊到新人般配:「许家这些年求娶的人踏破门槛,可许家小姐皆连拒绝,后来才知,原是在等沈大将军。说来这许家小姐少时曾被沈将军救过,沈将军不曾留下姓名,许小姐只记其容颜。后前些年许家流水宴,二人再识,只是可惜当年的意气风发大将军因失一条腿郁郁寡欢,好在最终二人又喜结良缘。」
「不过话说,长远侯府那赵小姐,这些年不也一直陪在沈将军身旁未嫁么,愁得长远侯大病一场。前几日还碰到与我说起这事,沈将军这一成亲,长远侯病都好了,急着给女儿张罗亲事,主意都打到世仇镇北侯燕家去了。」
沈皎站在身后听戏,嘴角挂着淡淡笑意,赵宝珠和燕家小子自少时便不对付,这下得愁坏那丫头了。
宾客侃侃而谈,沈皎在后听着她这些年漏掉的京城趣事,直至小厮报,「陆首辅到。」
沈皎一惊,她怕被陆之慈认出,她一个北狄公主混入沈府,若被抓住她不知该作何解释。
于是她趁众人参拜之际偷偷溜走,她溜至后院,想逛一圈便走。
那座荷花池还在,五月荷花未开,沈皎站在桥上,恍若看见碧玉小荷摇曳,粉花绽放,隐隐清香沁人心脾。
她深深吸了口气,只闻雨后泥土清香,她忽然听见哭声,远远望去见亭子里坐着一个人,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泣不成声。
那人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转头看向沈皎,「你看什么看,小心本小姐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沈皎不恼反笑,本以为赵宝珠这些年会端庄持重许多,没想到脾气还是那么暴躁。
赵宝珠见她笑,更气了,指着沈皎道:「这世上敢笑我赵宝珠的人也就沈皎一个,你是什么东西,还不报上姓名,本小姐定要让爹爹派人收拾你。」
远处迴廊,陆之慈与谢兰意道别,道来沈皎故居走走,谢兰意允了。
小满领着他,从前他是陆阿慈的时候,少年呆呆愣愣如鹅,她常训他。
如今少年一去不返,他是人人敬畏,朝堂叱咤风云,尊贵的首辅。
但小满还是不怕他,权臣也好,呆头鹅也罢,她只知跟着小姐,听小姐的。
在小姐眼里他是谁,那便是谁。
「小姐的屋子我日日都打扫,被褥也洗了晒了,小姐喜欢晒出太阳味的被褥。」她直言不讳道:「你在城外造的那个忍冬院说到底还是假的,比不上沈府真正的。」
陆之慈不恼,他点头,「那冷冰冰的,像个牢笼,不比沈府,是我错了。」
他错了,才想把沈皎困在那,他以为他打造出一个与忍冬院一模一样的院子,就能与她在那里厮守一生。
从前有沈皎在,他不觉得冷,后来沈皎死后,他再去,才知那一点也不忍冬,太冷了。
因为一切都是假的,他仿造的。于他而言的家,于沈皎而言,不过是个牢笼。
爱从不是困束,她从来都是自由的。
萧容景说得没错,他卑劣自私,只有低贱怯懦的恶狗才会因害怕,去掠夺,束缚在身边。
「小姐自小身体不好,夫人和老爷精心挑选的位置,冬暖夏凉,京城独一份,自然要比你那假的要暖和。」
小满看向荷花池,忆起往事,「你第一次进沈府的时候,便是被带到那,寒冬就就一身破布挡风,还是小姐寻人给你做了身衣裳。」
陆之慈望向荷花池,一个鹅黄绫罗裙的少女站在桥上,乌髮盘成双髻,蝶簪栩栩如生落在她髮髻上。
「赵家小姐?」小满视线从亭子望至桥上那道熟悉的身影,「那是谁。」
沈皎双臂环在胸前,见赵宝珠稚气依旧,看来这些年赵宝珠除了情场失意,其余过得不错,还能如此天真娇蛮。
沈皎存了心要逗她,赵宝珠偏要问她名,她则昂起下巴,扬唇十分张扬跋扈道。
「本小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吴兴沈氏三小姐,沈皎。」
她在外生事,一向的介绍派头。
陆之慈捏紧拳颤抖不止,他那沉寂如死水的双眸溅起波澜。
阳光使得少女鹅黄的身影愈加明媚,如数年前那个雪日,万丈光芒不及她。
是她,一定是她。
什么神鬼之说,什么斯人已逝,尽数抛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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