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定在她的左眼上光秃秃一片,问:「殿下的眉毛是何缘故,难不成也是因相思病,掉光了半边眉毛。」
沈皎握着茶杯,她蹙眉,想起陆之慈也是她先生,巧言令色道:「背书时太过入迷,一时不慎就被烛火烧没了。」
「哦。」陆之慈轻声,眉稍挑,似是不信。
他气定神閒,「殿下如此爱学,想必明日臣的课殿下定能一点就通。」
沈皎心虚,僵硬地笑着,「陆先生谬讚了,学生愚钝,只能勤学以之。」
「公主不必谦虚,臣见公主伶牙俐齿,聪慧有佳,何来愚钝之说。」陆之慈抿茶,顿了顿。
「再者,在下喜欢勤奋的学生。」
他未看她,漫不经心随口一句,也丝毫未在意。
沈皎则摸着茶杯的手指通红,一路连至耳根子,她挠了挠滚烫的耳朵,而后将茶一饮而尽。
茶水滚烫,险些烫坏她的舌头,她张着嘴狂扇风哈气。
「在下刚夸完公主聪慧,公主便浑然忽视烫茶白烟一饮而尽,是不知冷热,还是真蠢,让在下不知该说公主如何是好。」
陆之慈虽训她,却从案子下的柜子取出一盒冒着寒气的小食瓮。
入夏后,车内会放冰散热,藏于案下,下人会置食瓮于冰柜,里面盛些水果冰镇。
陆之慈打开食瓮,沈皎狰狞的双眼隐约见颗颗晶莹剔透的龙眼置于冰中。
她感慨,这厮的马车真是什么都有。
沈皎含糊不清道:「给我的?」
「嗯。」
算他有点良心,沈皎放了颗在嘴里,冰甜的龙眼缓解疼痛,说来味美,不知不觉食瓮快见底。
正当她上瘾时,陆之慈夺走食瓮放回,「冰食伤胃,殿下不可多食。」
沈皎恍神,他从前也是这样。
她爱吃,不忌口,吃上瘾时,陆之慈总是会拦住她,也是如此道:「小姐,伤胃。」
旁人总是说他没眼力见,不愧是个呆子不懂得讨主子欢心,还与主子作对。
起初,沈皎也是这么想的,觉得他唠叨,像阿娘一样,总爱管着她。
但阿娘要凶太多,直接夺走不容她多言,撒娇打滚丝毫不动容。
陆之慈则是温柔,于是每次望及陆之慈那双无可奈何的眼睛,沈皎总是动容,而后下次又不长记性。
许是神入过往,她脱口而出,「唠叨,我还要吃。」
陆之慈手陡然一顿,他缓缓抬眼。看见沈皎神色不满,她已回过神道:「大胆,本公主想吃,陆大人这是要违抗本公主的命令吗!」
陆之慈关上柜门,嘴角轻笑,丝毫不惧蛮横无理的小公主。
「臣如今是殿下的先生,师令不可违,还望殿下尊师听令。」
沈皎撇了撇嘴,「陆大人还未给我上课,便不算我的先生。况且陆大人还未上课便如此架子,还不知以后是否得蹬本公主鼻子上。」
陆之慈抿茶,「殿下明日便知了。」
沈皎想起进宫前翠莺说的话,想起传闻中辞严义正,残酷不苟的帝师陆首辅,和那根打得小皇帝哭彻金殿的戒尺。
她心凉了半截,想至方才娇纵,和自己那听不进去学的驴脑,心中有两个念头。
一,趁夜黑风高毒死他。
二,讨好他。
陆之慈见沈皎一言不发,似是在思考什么东西,他打断道:「你那婢女醒了。」
沈皎赶忙转身,询问黄鹂身体可有不适。
黄鹂茫然地环望四周,许是被吓傻了,沈皎扣住黄鹂的双肩,欣喜道:「黄鹂,本公主说到做到,咱出宫了,你可以去见你的情郎了。」
黄鹂喜极而泣,「多谢殿下。」
说完便又要跪下,沈皎扶起她。
陆之慈抿了口茶,余光瞥了眼主仆情深二人,打断道。
「殿下还未告诉臣去哪,再往前别说出宫,都出皇城了。」
黄鹂看向陆之慈时还是胆怯,颤抖道:「大人把奴婢放在城门口就行,奴婢的家就在那附近。」
沈皎身上未带盘缠,于是将金镯置于黄鹂手中,「这个你拿好,去寻个好大夫兴许有救,其余的便给家中添置东西,十余年未归家,想必定有许多话要与亲人和你那竹马说,本公主便不叨扰了,记住,明日卯时城门口见。」
黄鹂点头,郑重一拜,这次沈皎未拦。黄鹂奔跑的身影消失在细雨中,沈皎望茫茫夜色,雨水顺着车顶勾起的檐滴落。
「殿下不去?」他问。
沈皎回:「她与家人重聚,与情郎惜别,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他又问,「殿下是要一直赖在臣的马车上吗?」
沈皎回头,「自然是陆大人安排好住处,本公主才不睡马车,虽说有榻,但本公主身娇肉贵。」她顿了顿,夜色深重她也不是不讲理的,「罢了,本公主便在陆大人府上住一晚。」
陆之慈未说话,沈皎当他默许,马车一直行,沈皎察觉不对,掀开车帘见窗外漆黑,唯有马夫打一盏明亮的灯笼可照前行的路。
这是郊外,她已出城。
沈皎惊讶问,「这不是回首辅府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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