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痛皱眉,手伸回半寸。
片刻他便道:「殿下,一共十戒尺,还有九下。」
沈皎又将手伸出去,戒尺又落,力道和方才一样,一样无情无义。
戒尺声一遍又一遍响彻,到第七下时,她已痛得咬牙切齿,嘴唇泛白,眼角闪烁着泪花。
连一向凶狠的邹嬷嬷都看不下去,偏过头去闭上眼。
陆之慈注视着已红肿,破皮出血的掌心,红痕触目惊心。
他问,「已至七下,还有三道戒尺,殿下可还继续。」
沈皎睁开紧闭的眼,呼了口气道:「还请先生继续。」
最后那三下极快,她痛得喊了一声便过了。
邹嬷嬷紧拽着拳,连听也不忍听。
沈皎额头沁出冷汗,脸色苍白,她连忙另一隻手撑住受伤的掌,凑到嘴边,吹了几下。
她是在陆之慈手下挨了十下戒尺,小皇帝在陆之慈手中近十年,可想而知,那手都得打得日积月累起茧子了,想至此,她还没来得及心疼自己,倒先同情起小皇帝了。
她俩还真是同命相连,碰上个陆之慈这般严厉,公正过头,不徇私枉法的先生。
不知该夸他,还是咒骂他。
陆之慈收了戒尺,吩咐道:「扶殿下进去上药。」
沈皎被搀着走,不放心地看了眼后头,只听陆之慈问邹嬷嬷,「殿下既已受罚,此事已了,便不宜让鸾鸣殿宫女代罚,邹尚宫意下如何。」
这哪是询问,分明事已皆在他手,成定局。
邹嬷嬷颔首,道:「都散了吧。」
婢女纷纷起身,沈皎心里的石头也落地,安心进屋。
邹嬷嬷解散婢女后,转身便走,没走几步,忽而,陆之慈喊住她。
他先是抬手一拜,「邹尚宫父兄忠勇,生前为国效力,半身戎马,在下敬佩。」
邹嬷嬷岁大,父过花甲,兄比其也不过年长几岁,半身戎马逢告老,亲人团聚之时,却被偷袭的北狄士兵残忍杀害。
她怎能不厌,不恨北狄之人。
陆之慈敬她,她是个懂大义的人,不然也不会用心教导北狄公主。
「方才本官罚公主时,尚宫不忍不看,想必邹尚宫与殿下这些时日相处已生出情意,知其与残暴的侵略者不同,既如此,不如放下芥蒂,也不为难自己。」
半晌,邹尚宫颔首,「劳陆首辅费心,本尚宫知晓了。」随后,她转身离开鸾鸣殿。
殿内,隐隐药香,婢女掀了瓷盖,正给她涂药。
沈皎闭眼,紧皱着眉头,「痛!」
许是眼闭得太用力,挤出一滴泪下来,流淌过脸颊,挂在下颚。
看着真是打痛了,痛极哭泣,娇滴滴的公主最是惹人怜爱。
虽是白日,却依旧燃灯明堂整座殿,殿门被推开,霎时烛火摇晃。
陆之慈进来时便见沈皎流着泪,她转头,两眼通红地看着他,像只雪白的兔子。
方见陆之慈打人时不留情的模样,婢女怕他,慌忙颤抖行礼。
陆之慈道:「下去吧。」
婢女点头,赶着下去。
沈皎跪坐在窗边,倚着书案,锦幔垂,影慢曳。
陆之慈迈步走近,他坐下,捏住瓷罐,眉宇间不似方才那般严肃,多了几分温柔。
见他涂药之意,沈皎自觉将手伸过去,许是伸得不够,陆之慈捏住她的指尖,更近了些。
他沾取药膏,轻轻抹上她的掌心,不知是药膏凉,还是他指尖太凉,缓解几分灼痛。
但痛还是归痛,沈皎闭眼,又挤出一颗泪珠下来,触心入陆之慈眼。
他手一顿,又更轻,更小心翼翼。
他轻声道:「臣打痛殿下,还请殿下责怪。」
沈皎抬眉,眨眼茫然。
她迟迟未落话,陆之慈又道:「殿下不怪臣?」
沈皎莞尔一笑,却又痛得笑不起来,嘴角落下,她痛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得另一隻手使劲掐着衣裳道。
「先生也是为帮学生,学生不责怪先生,我身代北狄,全大启无人敢轻易动我,嬷嬷自得罚下人让我长记性,可先生冒大不韪动我便不一样了,保了无辜之人,保了黄鹂,学生还得谢先生。」
她吃力说完,字字真言,除了后一句话实乃客套。他打得这般重,她自得记仇,只是功过相抵,她也不怨他了。
见陆之慈不说话,沉默低着眉,沈皎以为他良心发现,见她伤重的手愧疚不已。
沈皎想了想,只好劝慰,「先生不必愧疚,学生知道先生最后那三下虽快但轻,晃了众人眼,给学生放水。」
她此刻有力气狡黠一笑,「若先生实在愧疚,不如今日便不上课了,给学生一日假歇息歇息。」
「公主学业甚重,臣不敢怠慢。」陆之慈缠上绷带,替她包扎好。
他抬眉,「臣在想,殿下为何还是如此傻,这本该便不应是殿下承受,为一奴婢,值得吗?」
傻?感情他方才不是愧疚,而是在思及她为何这般傻。
换从前,她本就命不由己,换作这种事,她定然安慰一句命由天定,阎王让其三更死就三更死,见不见能改变什么。
沈皎嘆气,「学生曾与先生说过,学生自小体弱多病,自学医术,实乃私下拜过一位太医为师,听他讲过许多治病救人的故事,不乏将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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