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乎乎的水流淌过喉咙,身上似乎比刚才多了些力气,头仍是胀鼓鼓地疼。
她用手扶着额头,让桃月进来。
吱——
桃月轻轻将门带上,转过身,见主子面色苍白,好像被什么恶疾缠身,她呼吸微窒,捏紧拳头,加快脚步朝琛贵妃走过去。
「您可是觉着身体不适?奴婢这就去找御医过来给您看看。」她是沉稳的性子,风吹雨打都难震撼半分,此刻却忍不住露了怯。哪怕掩饰得很好,没有多余的表情,徐碧琛还是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慌乱。
她们都是凡人,每日相伴,难免会生出真情。
徐碧琛目光温柔,扣住桃月手腕,及时制止了她想出去寻御医的举动:「本宫无碍,许是晚上没盖好被子,现在头有点疼。待会儿我用被子捂出汗,再泡泡热汤,很快就会好的。」
「您没有跟奴婢逞强吧?」桃月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
如果要评选宫中最怕见御医的娘娘,自家主子不排第一也是前三,让她给御医诊脉,没有哪次是爽快答应的,起码得好说歹说五六次才行。所以贵妃为了躲避大夫,隐瞒病情,也绝非不可能的事儿。
「……」徐碧琛无语,不知道自己在她们心中到底是个怎样的形象。
她聪明地选择了转移话题,而非刨根问底继续纠缠。再问下去,大概也只会徒添烦恼,不会让她感到丝毫快乐。反正她们这群有眼无珠的蠢丫头根本看不出自己的魅力,只当她是个不懂事的笨蛋。
「你昨日与徐行相见,可有什么收穫?」懒散地趴在桌上,像只没有骨头的软虫。
对主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日常已经熟视无睹,桃月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一点儿都不感到奇怪。
她略带歉疚地说:「徐行派出去的人还未回来,奴婢暂时没有得到新的消息。」顿了顿,疑惑问道,「奴婢知道不该问,可还是存着疑惑,您为什么对谢大人穷追不舍,非要徐行去查他呢?」
能成为新科状元,谢云臣的家世必定清白,否则根本受不住轮番审查。既然如此,娘娘又为何偏偏对他忌惮?
徐碧琛圆溜溜的眼儿带着稚气,盛满笑意。
「本宫先前还在想,你肯定会问我这个问题,结果你还真就问了,你说是不是很巧?」
桃月赧然,道:「奴婢愚钝,愿得主子指点迷津。」
她很乐意做别人的解惑者,毫不吝啬言辞。朱唇轻抿,未着黛粉的眉色稍淡,两道秀眉如丝绒般柔软,往上微扬,好似天上弯月。琛贵妃也不客气,张嘴便是一句辱骂之语:
「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无视桃月诧异的眼神,徐碧琛将眼睛半阖,无言之中泄出一抹肃杀气息。
「世人都说谢云臣是百年不遇的将相奇才,有斧正君王之能,可你瞧瞧,他哪里做过一件实实在在的好事?科举场上,凭一纸《重农策》艷惊四座,平步青云,由一介布衣变为殿前宠儿。位极人臣,又以花言巧语哄骗君王推行那套漏洞百出的改革之法,一年光阴匆匆过去,大燕的僵局有什么气色吗?不仅没有,形势反而愈发险峻。」
「他有才气不假,但有才的人多了去了,顾鄞州就差了吗?」虽然她很讨厌珍妃一家,却也不得不承认,顾鄞州才高八斗,是个有真材实料的人。天下能与之比肩者,少之又少。他唯独缺了些阅历,因为见得太少,被顾家保护得太好,所以笔下只有才学而无见识,道不破人间万千疾苦,树不起匡扶天下的大志。
她讥讽一笑,继续说:「《重农策》,好一个《重农策》,简直就像是为了迎合皇上心意特地作出来的一样。」
攀附权势没有过错,然而,像谢云臣这样自命清高又『心怀天下』的文人,怎么会委屈自己作那奴才文章?足可见他根本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圣人,充其量只是个为前程忙碌的野心家。光是如此,还不值得徐碧琛投以过多关注。但一次是巧合,两次也是吗?
为何一直不肯鬆口认罪的李长松在经谢云臣审问后立刻交代了宁远侯偷换军备的罪行,又在即将执刑前愤而投柱自绝?
又为何她会突然遭到袭击,甚至遭人掳去?
徐碧琛喃喃道:「他城府极深,做事滴水不漏,本宫暂时抓不到他的错处…」她的眼神像因巨石沉没而骤然掀起波涛的海面,藏有日月星河,微光烁动,声音铿锵,「但假以时日,此人狼子野心必将暴露。」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他做过,总有一天会被她抓住痛脚。
她淡淡笑着,对桃月说:「天亮之后你再去见徐行一面,兴许会有什么新发现。」
谢云臣不是个简单人物,徐碧琛本来没想过能通过徐行的消息网探查到什么,可这天下午,桃月拎着裙角,脚步匆匆,竟真带回来了个不得了的消息。
听完她说的话,徐碧琛沉思半晌,抬手,道:「人带回来了吗?」
桃月合拢双手,垂目低声:「奴婢已将他安置到寄安侯府的别院,娘娘可要与他一见?」
「速速把他带来,不用隐藏行踪,只求速度!」
徐行把人从宛县带回盛京,肯定逃不过谢云臣的耳目,所以躲藏无用,不如快刀斩乱麻,攻他个出其不意。
她从外面赶回来还没有休息,此时气喘吁吁,一头热汗。桃月调整了下呼吸,郑重说了句:「奴婢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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