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是一个让当时的我觉得不可思议的人，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圣僧一样，每天早晚做着早课，一日三餐都是粗茶淡饭，穿的衣服也都是有补丁的，连件像样的僧服都没有。但他却对这样的生活甘之如饴，没有任何抱怨。」
「繁秋是他生活中唯一的例外，他们从开始到熟悉，成为了不是父女但胜似父女的关係。」
「繁秋知道自己的制约，但是南无不知道她的制约是不能爱人，他不知道他对她的每一份好，都是促使她走向死亡的毒药。」
「我明知如此，却只当是在看一场好戏。然后，就如我所料的那样，繁秋死了，为了南无这个在她心里如同爸爸一样的存在，她心甘情愿地奔赴向了死亡。」
「她死前，南无问她为什么，为什么明知道自己不能爱人，却还不远离他。」
「当时繁秋说……她说：爱不应该被阻止。」
白胖突然大笑道：「她到死都是开心地笑着的，她笑着喊南无爸爸，她说她好开心，她用自己的制约力消除了南无所有和她相关的记忆，她把自己的制约力凝结成瞭望秋送给了南无。」
「什么是望秋？
」白童话忍不住问道。
「望秋啊。」白胖垂眸道：「所谓望秋，即望不见的秋天，是消失的存在。」
金芒若有所思，「南无记起了繁秋，所以他觉得自己该死了？」
白胖点头。
「南无是什么时候被孽者占据身体的？」金芒问道。
白胖却是一怔，随即笑道：「他一直都是孽者啊。南无的本体在三岁时就因为高烧死亡了，他因此而诞生。但他应该是这世上最老实的孽者，也是这世上最不像孽者的孽者。他就像一个普通孩子一样，在寺庙长大，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和尚。如果不是繁秋的出现，他恐怕到死都还在当和尚。」
「南无不记得繁秋了，他只记得自己在找一个人，他不记得繁秋的名字，只记得对方很重要。他总说自己迷路了，说快想点找到那个人。然而他却不记得，繁秋已经吐着大口大口的鲜血死在了他怀中，已经在泰安寺的后山沉眠了。」
「那你呢？」金芒不是不意外南无居然一直是孽者，但是她更在意的是……她开口问白胖：「在这个故事中，你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我……」白胖的眼泪已经干了，她红着眼眶道：「我是追悔者。」
「在繁秋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才明白，我是繁秋的妈妈，那是我的孩子。」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死了！」
「我明明能够阻止的，但我偏偏什么都没做！」
她捂着脸道：「我啊……是那么地该死。」
金芒沉默。
剩下的已经不用再多问了，无论是白胖为什么会跟南无成为同伴，还是为什么南无死了她就觉得自己也该死了。
于白胖而言，南无这个繁秋生前最重视的人，恐怕已经成了人生唯一的寄託。
——那是女儿想要保护的人，那是唯一给了女儿温暖，给了她爱的人，那是导致女儿走向死亡的凶手……
以及……最最重要的是，那是唯一一个和女儿有关係的人，是她唯一能接近女儿的方式。
南无是繁秋存在过的唯一的痕迹。
------------
第320章 头铁
和南无不同，白胖的气息是一点一点衰落下去的。
当天幕一点一点亮白的时候，她已经气若游丝了。看着天际那条一点一点扩大的鱼肚白，她喃喃道：「这个世上，为什么要有制约这种***玩意儿呢？」
不等人回答，她的气息就彻底断绝了。
金芒心里感嘆，是啊，这个世上，为什么要有制约这种***玩意呢？
若是没有制约，徐阿月也好、繁秋也好，南无也好，白胖也好，他们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其实，制约才是一切不幸的源头。」金芒淡淡道。
「这个不是谁都知道的常识吗？」许勉淡淡道：「但知道归知道，谁也没能把制约消灭。」
杨煜晗点了点头道：「我爷爷曾经想要将制约消灭，但是他失败了。」
金芒却是看着他问道：「如果牺牲自己能让制约从这个世上消失，你愿意吗？」
她本是随意一问，不想杨煜晗却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愿意。」
对上金芒眼底的惊愕，杨煜晗道：「我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圣父，假若你换个交换条件，比如能救一个城市的人，或者能救一个国家的人，我都不会这样坚定地说愿意。」
「我并不觉得我一个人的性命就没有一个城市、一个国家的人的性命珍贵，但是……若是制约消失，那造福的不是一个城市的人，也不是一个国家的人，甚至不是一整个世界的人。」
「它造福的是全人类的幸福。」
「没有制约后，以后万万代的民众都不用再遭受眼前这般无理取闹的痛苦了。」
「只牺牲我就能做到这一点的话，我觉得是值得的。」
金芒不说话，她的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她忍不住再一次问0909道：【杨煜晗……真的是神灵恶念吗？你确定没有弄错？】
【我确定。】0909的回答干脆极了。
葛耀他们跑来的时候，白胖的尸体已经有些许僵硬了。金芒交代道：「把这两个孽者的骨灰送去明国的泰安寺后山，和一个叫繁秋的人合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