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徐颖打的。
下午四点开始一直到现在,两个小时,估计就没有停止过拨号。
白栀胸口一滞,有不好的预感。
「糟糕。」
她赶忙查看之前发过去的月考成绩,起伏不大,应该不是说这个。白栀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到除了成绩之外,徐颖还会为什么打电话过来。
要知道初中急性阑尾炎送医院,徐颖都没有过问一句。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又进来了。
手心骤冷。
肚子一阵阵疼。
白栀缩到床上,看着跳动的来电界面几乎喘不上气,那么多年过去,她还是会对母亲毫无征兆的来电而紧张到浑身难受。
没关係。
没关係。
徐颖不可能顺着无线电波跳出来扇嘴巴。
白栀安慰自己,颤抖着按下绿色接听。
「妈——」
「还知道我是你妈,白栀你到底有没有把老娘说的话放在心上,都说了不要学你那个废物爹,结果呢?我含辛茹苦一个人把你一泡屎一把尿拉扯大,为你浪费了十几年最好的青春,你是怎么回报我的?嗯?!你耳朵聋了?!不会听话是吗?你妈在你问你呢!」
白栀脸色苍白,无力地抓住胸口。
快被淹死了。
这么多年,她真的快被淹死了。
女孩嘴唇发乌,气若游丝道:「你先说为什么,然后再骂我不行吗?」
「为什么?呵呵……」徐颖冷笑不止,骤然吼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你自己做的好事来问我?」
「我既然认为自己做的是好事,当然要问你才知道我做了什么不如你意的坏事。」
「你在学校跟男生不清不楚。」
「不是不清不楚。」白栀纠正道:「我们很清楚,在一起了。」
徐颖一时语塞,沉默过后几乎要把话筒吼聋,「白栀,你要不要脸啊?啊?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贱人!」
「你自己养的来问我?」
「真是反了天了,以为你那个废物爹管不了你,老娘也管不了你?」
「来啊,继续罚我不吃饭,然后拉到马路上当着人的面儿骂,我再帮你想个办法,买把刀,一下捅死我。」
「你……」
「妈,你这么恨我到底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白栀哭着问道:「是不是除了学习我就不能当个有七情六慾的人?是不是一旦不符合你的期望就恨不得跟我断绝母女关係?求求你了,我没做错任何事,我的成绩没有下降,我也没有和江燃上床……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求求你了……我不是你的仇人,不是你跟白永刚较劲的工具,徐颖,我是你的女儿啊……」
其实白栀早就被淹死了。
只是后来得江燃渡了口气,死后才活过来。
天知道。
这些话,她花了两辈子的时间才第一次说出来。
第45章 马尾
黑板密密麻麻全是挤在一起的粉笔字,数学公式变形、展开,堆迭出一个个眼花缭乱的计算步骤,函数图像塞在其中,像每天早上最后一个挤进公交车的倒霉蛋,线条不仅舒展不开,标註也小得像几隻细蚊,需要放大镜来看。
这是去年某省高考的数学压轴题。
老师光是写步骤都花了半小时,更不用说解题思路和计算花的时间。
教室里闷得窒息。
只能听到有鼻炎的学生在吹鼻涕。
下课铃响起,数学老师摘下厚厚的眼镜,拂去粉笔灰,捏了捏僵痛的眉心慢悠悠说了句,「遇到这种题,不要心急,能写多少写多少吧。」
没人说话。
随着老师抱着教案走出课堂,(3)班的学生一个接一个倒到课桌,连尿尿的人都没两个。
事实证明,学到极致真的就四大皆空。
「哎,你听说没,这次期末考试要选拔英才班。」
「一共才十五个名额,全年级竞争,知道又怎么样啊?我们连班级前十都没摸过,期末就是给学霸陪跑的。」
说丧气话的那人看了一眼白栀,撇过头去,自嘲地笑了一声。
白栀听到了,装作没听到。
她不怪人家怨气重。随着高考时间逼近谁心里都绷着根弦,这种情况说两句酸话很正常。
江燃看着密密麻麻的笔记,根本没心思抄,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打算写两笔意思意思,值日生上去擦黑板了。
班里一片学渣的哀嚎。
他倒回座椅。
白栀把自己的笔记推过去。
江燃扫了一眼,皱眉。
除了老师写的,白栀还用蓝笔在下面做了两种不同的解法,步骤省了一半,脉络却比老师给的解法更清晰。
他按住看了会儿,又去看她。
「老霍刚才问有没有别的解法时,你怎么不吭声?」
「别人举手了。」
「那货懂个鸟毛,没你一半能耐。」
「是吗?」
白栀摞齐课本,笑起来,「江燃你对我的滤镜太重了。」
「屁,你是不是太小看自己了?」
也许吧。
不过在意这些没有意义。
高考看的是分数,只要分数能拿到手管你是什么解法,再聪明再机灵,也不过只能在学生时代拿出来显摆显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