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我不。」许拙嬉皮笑脸地就躺上去了。
邢刻出去丢东西,房间变得安静。许拙也借着这个时间镇定下了思绪。
等邢刻回来时,就见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把枕头扒拉到了床边边。一边晒肚皮,一边仰头看着他说。
「你怎么都戴眼镜了啊,我还没见过。」
邢刻顿了顿,皱眉把眼镜摘了下来,放桌上:「老杨非得配。」
「多少度啊。」
「五十,一百。」
「那不深。」
「嗯。」
「不过还是得多注意,不然回头越来越深了也不好。」
「嗯。」
隔壁突然传来男女吵架的声音,阵仗一点不比邢家弱。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许拙躺在床上,简陋室内的白炽灯照在他玻璃一样的眼睛里。
他就真那么直盯着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邢刻则坐靠在椅子上。摘掉镜框后,眉眼还是像以前一样深邃,里边带着些许疲惫,他伸手把电脑关了。
过了片刻后,提醒许拙说:「你别一直盯着……」
许拙在差不多时间同时张口道:「所以你这段时间都住这呢?住多久了?这里……还安全不?」
三个问题,邢刻沉默片刻,只回答了最后一个:「还行。」
许拙瘪了瘪嘴,然后直接在床上一翻身,把脑袋闷进了枕头里,嗅到满鼻薄荷味,不高兴道:「干嘛就一个人跑出来住,也不和我说一声。吵架归吵架,还真不把我当朋友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烦不烦的。」
邢刻无奈:「你别翻身,药没干,都送床了。」
许拙抬了点肚子,赌气把衣服胡乱地给盖上了,然后继续闷。
「为啥住这啊?这便宜吗?多少钱?」
邢刻说:「五百不到。」
「什么?」许拙抬起头道:「我记得你帐上- -!」
邢刻打断他:「你声再大点,今晚我这就进人了。」
「……户都给银行销了!」许拙更正,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我记得你帐上有钱呀,怎、怎么住这么便宜的地方啊?」
以邢刻的存款,月租三千他其实都扛得住,而这在临西市已经能租到不错的房子了。
当然,邢刻还在上学,花钱也不能那么大手大脚。但哪怕是一两千呢,这都够住点像样的地方了,要知道杏花苑302一个月也就才两千二呢。
邢刻垂睫看了会地板,说:「离老曹近,方便。」
「你住学校附近,还离我近,更方便呢。」许拙瘪嘴道。
邢刻抬眸盯了他一会,似笑非笑道:「我离老曹近方便做事,离你近方便干什么?」
「一块儿上下课啊!」许拙支棱起来道:「就和以前一样,然后你还能来我家吃饭……」
邢刻看他天真的模样,笑了一下。睫毛垂下来,在脸颊上打下大片阴影。
算是确定了,李书梅和孙芳丽说的那些胡话,有关她儿子可能是个变态这件事,孙芳丽并没有同许拙说。
这对邢刻来讲,也说不清是好是坏。
理论上说,孙芳丽没告诉许拙是最好的。这样许拙就能永远保持无忧无虑的样子,不必为他那些骯脏的想法所困惑。
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邢刻有时又破罐子破摔的觉得,如果许拙什么都知道了,反而更好。因为如果这样的话,他就不用装了。
装很累。
尤其是在许拙面前装更累。
他们之间太亲密无间了,邢刻的家是会移动的许拙,没人喜欢在家里也端着。
哪怕是那些阴冷的,不能见人的东西,回到家以后,也最好能全部舒展、放开来。
而如果不装,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会直接问许拙今天去了哪里,刘良的空间是什么意思。如果许拙不愿意告诉他,他甚至有可能会用许拙伤口的疼痛来逼迫他就范,把他捆在身边,哪怕他哭也没有用。
这个想法很恐怖。
那是许拙,从小就用软乎乎的笑脸陪他的许拙,可邢刻却会在生气的时候想要弄疼他。
这是邢东海的暴力血脉在作祟吗?
他这样想,和恶魔有什么区别?孙芳丽让他离许拙远一点是对的,继续这样发酵下去,谁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
头顶廉价的白炽灯忽明忽灭。注意到自己的掌心不小心蹭到了酒精,邢刻伸手去抹,拇指力度大到整片肌肤剧烈地疼痛起来。
正好同他眼底翻滚的泥泞呼应。
他太脏了。
这厢邢刻的脑海中思绪万千,而床上的许拙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邢刻这间房子是没有空调的,但因为构造阴冷,所以开个电扇竟然也勉强够用。
许拙经历了方才那波透心凉心扉凉的上药,不仅够用,眼下身体还有点发凉,忍不住伸手拉了拉邢刻的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
整个人蜷缩在邢刻的味道里。
椅子上的邢刻看过去的时候,正巧看见许拙下意识在他的枕头上蹭了蹭,像没规矩的小兽。
邢刻黑色的眼睛更沉了。
「所以,你这样住出来,他们……为难你没?」
邢刻收回视线,沉默许久,才似反应过来,低声道:「谁。」
「你说呢。」许拙在提起邢东海和李书梅的时候,从不说「你爸妈」这样的字眼。而伴随着对两人认知的加深,渐渐的连「叔叔阿姨」都不想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