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怔了一瞬,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问他:「是什么?」
沈沐淮漫不经心地说:「听说你现在成绩很好,那么给我补课吧,我休学了一年,高二的功课还缺一个学期。」
祁嘉石之前告诉她,他得了重度抑郁症,他吃了一年多的药。
没有告诉她,他还休学了一年。
是了,宴莞尔责备自己的不敏感,他抑郁那么严重,转来绵中直接读高二,这种种分明都表现出,他有休学一年。
「为什么休学?」她想要听他亲口告诉她。
在她沉默的过程中,沈沐淮以为自己只会听到两个答案:
好,或者不好。
没想到她会突然问他为什么休学。
他静了一瞬,而后别开视线,「因为要照顾我爸。」
不是的,你这个骗子。
明明昨天才说,和沈冠玉关係疏远了,沈氏又不缺钱,既然关係疏远了,有的是钱请护工,怎么又还会让他休一年半的学去照顾他。
宴莞尔上齿咬紧下唇,半晌,才缓和过心头那阵晦涩情绪,答应他刚刚的要求,「好。」
至少他还想好好学习,还想变得更好。
想到这里她内心颤了一下,命运真是捉弄人,曾经她想尽办法让他学会抽烟、让他打架让他变坏,现在竟然也是她,想帮他变得更好。
与安静走廊一墙之隔的教室里,被门隔开的八卦眼神从窗户中你争我抢地露出来。
他们看到好奇怪的一幕:
教室门口的一对璧人,一个浑身都沾染着危险气息,慵懒自如地站着;一个浑身都是乖乖女的气质,亭亭玉立。
可偏两人的神色却像是相反。
本该自如的人神色紧绷,该紧张的人却神色自如。
宴莞尔直视着沈沐淮:「从什么时候开始?」
「今晚放学。」
「好。」
约定好时间后,宴莞尔便离开。
沈沐淮站在原地,看她的背影远离,直至消失不见。
「人已经走远啦!」黄毛从窗户处冒了个脑袋出来,「你们真搞上——」
话还没说完,便被沈沐淮忽然射来的冷如寒冰的眼神给冻得一顿,他赶紧打自己嘴,「错了错了,我就是想说,你们关係还挺好......」
虽然氛围很奇怪......
沈沐淮懒得理他,提着牛奶径直走回座位。
... ...
晚上放学,沈沐淮没急着走,他在等宴莞尔。
在等她的时间里,他陷入自己思绪中。
他原本以为,报復她,自己会很痛快的。
可为什么,无论是想到报復她的方式,还是进行报復她的过程,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痛快,且依旧焦躁呢?
这种躁郁的感觉,从在烟州婚纱店门口见到她开始便在心中升起,在来绵城碰到她后、在揍她男朋友后、在听音告诉她他会找她算帐后,他都以为这种躁郁感会消失或者说减轻一点点。
但没有,一点都没有。
沈沐淮烦躁地用掌心撑着额头,修长手指插入发间,收拢手指将头髮抓起又放下。
或许,等他真正地做到了,做到报復她了,他就会痛快,会解脱了吧?
「不舒服吗?」
已过放学时间半个多小时,教室里空空荡荡只剩他一个人,所以她的声音忽然传来的时候,在教室里盪出了回音。
她的声音伴随着回音,让他愣怔了一瞬。
生病之后,他睡眠变得很差,记忆力和反应力都慢了很多。
反应慢掉的这一瞬间,宴莞尔已经从后门走到他面前,她像是有些急,呼吸微微地喘,对上他视线后她又重复了一遍:「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沐淮清亮的,从前瞳孔里总是闪着细碎星光的好看眼睛里,仿佛被蒙了一层薄薄的轻纱,把他眼中的光与亮都遮掩住。
他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才回到现实,恢復成冷漠模样,「没有。」
她刚刚的关心让他甚至有一瞬间的错乱,让他以为她是真的关心他,让他在那一刻忘记,她是个没有心的人,不对,是有心,但对他只有一颗黑心的人。
她的心,大概只对她姨妈开放,哦,或许还对她现在的那个没用的男朋友开放。
想到她那没用的男朋友,他胸腔中又涌起那种想要摧毁一切的欲望,但他努力抑制住了。
他还想问问她,她男朋友不会介意吗?
她要去给另一个男人补课,陪另一个男人学习。
可下一秒又觉得自己可笑,他哪里来的资格问?
况且,她男朋友介不介意,又有什么重要?
反正她,没得选。
她必须在这里陪着他。
见他一副不想与她多说身体情况的模样,宴莞尔也不再多问,她在他前面的座位坐下,时刻关注着他神色,确认他眉间没再有痛苦情绪后才放下心。
她放下书包,「你们上到哪里了?」
沈沐淮来绵中就不是为了上课的,他当然不知道六班的课上到了什么程度。
「不知道,没听。」
空气中安静了一秒。
宴莞尔又问:「你的课程停在哪里?」
沈沐淮阖下眼帘,停在哪里?
停在他们分手那天。
「高二上学期十月份。」时间隔得太久太漫长,他已经不记得当初是学到哪里,只记得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