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氏不知道是从哪里力气,她狠狠地甩开了谢琼霖的手, 尖声喊道:「滚!你滚!我这辈子都不要见到你了!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噁心!去死!你活不起你就去死啊!为什么要这样害我!滚啊!」
她本是出身高贵的世族小姐, 最后却被谢琼霖害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究竟还有什么脸来说对不起!
谢琼霖看着突然发难的明氏不知所措, 她方生了孩子,绝对不能这样激动,谢琼霖怕她气坏了自己, 只能边哭边往外退,「我滚, 我去死,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 只想求你不要再生气了!」
谢琼霖这一生中, 觉得谁都对不起他, 唯独明氏,她爱他甚至于爱自己,可他一次又一次骗了她, 一次又一次害了她。
那年大相国寺, 他见到明婉琴的时候,她在为母亲祈福, 面容之间难掩哀愁,那一刻, 他知道自己动了春心。他也想要堂堂正正走到明婉琴的面前, 但他最后还是选择最卑劣的法子走向了她。
果然啊,上天有眼, 辜负真心的人怎么都不会有好下场。
宋殊眠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她怕明氏太过激动伤身,上前扯住了谢琼霖把他往外推。
她往床边走去,却看到明氏身下又沁出了一大滩血来,她放声喊道:「稳婆!救命啊!」
明氏这边最后折腾到了三更天才没了动静,好在最后人还是抢救了过来。
宋殊眠累了一天,她本也有孕,待到明氏安定了下来之后才离开了此处,回去了春澄堂。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宋殊眠即便疲惫至极,却还是睡不着。
两人躺在床上,谢琼婴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不对劲,以为她是被今日的事情吓到了。
他出声问道:「你还在想今天的事情吗?不是说都过去了吗,往后一切都会好的。」
分明是在夏日,分明被谢琼婴抱着,宋殊眠却还是觉得身上冷得可怕,她道:「谢琼霖他装了整整二十多年,从他母亲死后便一直如此,甚至就连他的妻子都能搭进去。嫂嫂待他如此,他却害她至如今这样的地步,他.....究竟有没有心啊。」
谢琼婴声音也带了几分沙哑,道:「太难说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执念,这世间千千万万纷杂尘事,怎么都理不清,只他如今这样活着,能叫他比死了还要痛。」
谢琼霖年幼之时丧母,父亲续弦,身边最亲近的嬷嬷每日里头都在跟他说着谎话,他被骗了整整二十来年,在知道真相之时,才发现二十多年的筹谋就像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可他凭什么为了报仇,什么下作事都去做,什么人都要去害。他是天底下最最愚蠢之人,一个人酣畅淋漓策划着名这场计划,自以为是在为自己九泉之下的母亲报仇,如此便将全天下的人都当作了凶手,以为谁都对不起他。他看不见谢沉对他的父子亲情,一心只是怨恨他续弦娶了公主,背叛了他的母亲,他亦是看不见谢琼婴曾经敬他爱他,只是想着毁了他,想要叫他痛不欲生。
如此,最终落得妻离子散,众叛亲离的下场,又能去怪谁?
明氏让谢琼霖滚开,谢琼霖便真的不敢再在春熙堂里面待下去了,他从傍晚时分开始便一直坐在了春熙堂的大门外面。
谢琼霖头髮散乱,身上衣服也因为方才的拉拉扯扯而衣衫不整,他又是哭又是笑,十分骇人。
来往奴仆见了,都要绕道而走,生怕他发癫伤人。
天边冒出了鱼肚白,晨露熹微,清晨的风吹过此处,带来了阵阵凉意。谢沉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好多岁,他走到了谢琼霖的面前。
如今,也只有谢沉会再去管谢琼霖了。
谢琼霖看到了眼前有双鞋子,视线上移,是他的父亲。
「父亲。」
谢琼霖坐在地上,抱着腿。见到谢沉之后,他的情绪稍定了下来,只是眼中似有泪花在闪。
当初林氏死后,谢琼霖也是这样,那时候他还只有豆丁点大,也如今日这样,束手无策,两眼带泪,坐在这处看着他。
回忆席捲而来,谢沉似乎透过他无助的眼看到了幼年的谢琼霖。那时候,谢沉他想,他的琼霖啊,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是他和心爱女人生下来的孩子。林子梨死前,他对谢琼霖还是十分严苛的,可林子梨没能熬过去那场病,死了。
他的儿子没娘了啊,从今往后,他一定要好好待他。
他良久才回过了神来,看着眼前蓬头垢面的谢琼霖,胸口那口气越来越堵。
怎么就成了如今这样啊,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谢沉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恨铁不成钢骂道:「你个死孩子,你到底为什么要把自己作践成这样!!少允他对你做了些什么啊,你要这样害他!你的妻!你的父!在你心里又是什么?!你到底想干嘛,你想干嘛啊!他从小到大喊了你这么多声哥哥,全是白喊的吗?你就没有一分一刻有过心软!没有一回想到你们是有血缘关係的亲兄弟吗?!」
他既怒且哀,声声斥责。
谢琼霖也在哭,他仰面看着谢沉说道:「父亲还记得小的时候琼婴总喜欢来春熙堂找我吗?他来得频繁,怕打扰了我读书,就一个人坐在小角落里头的板凳上看看书,玩些小玩意。他只是想,父亲能在看我的时候,也看到角落里头的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