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指尖正有意无意地放在他脖颈处的动脉上,饶有兴味地摩挲着,寒意透过那里传遍身体,虞意白禁不住战栗,有些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
面前的人……不,准确来说根本称不上人,便是这座鬼怪之巢——鬼域酆山的主人。
是今夜要与他进行这场堪称荒诞的婚礼的人。
但虞意白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殷时的视线缓缓扫过青年的脸庞。
他的面容因恐惧而毫无血色,束好的发在刚刚跑动的过程中变得凌乱,华丽精緻的凤冠松松垮垮地挂在漆黑的发间,珠玉被扯得零落,伴着他仰头的动作往后滑去,露出白皙的额头,让这人看上去狼狈极了,也无措极了。
殷时微眯了眯眼。
像只误闯入猎人领地的小白兔。
……但小白兔,是註定要被剥开皮,撕开血肉,挖出心肝与内臟,一口一口吃掉的。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让自己这位所谓的新娘活着。
殷时注意到了青年细微的颤抖,勾起唇角,弯身凑近了些:「怎么,你很怕我?怕你新婚之夜的……夫君?」
那人毫无温度的呼吸擦过虞意白的耳根,他浑身抖了一下,音线颤得不像样子:「有……有、点。」
殷时轻轻「哦?」了一声,冰凉的手掌忽地在虞意白的后颈狠狠一压,青年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被迫朝他靠近了些。
「抖成这样,叫有点?」他暗红的眼眸里有近乎愉悦的、嗜血的冷光一闪而逝,「我最讨厌欺骗我的人了。」
死亡的气息缠绕在脖颈,虞意白用手撑着酸疼的身子,与他离得极近,避无可避地对上那双微眯起的、毫不掩饰闪烁着恶意的眼瞳,苍白的唇瓣颤了颤,声音带上了些隐约的哭腔。
「对、对不起……」
见他这般模样,殷时的唇角勾起一丝饶有兴趣的弧度。
虞意白有双轮廓柔和的杏眼,内尖外翘,睫毛细密而长,此时此刻,那双乌漆的眸子里却隐约闪烁着些水光,长睫上染着乌漆,通红的眼尾下垂,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
「哭了?」
殷时嗤笑一声,眉眼间挂起些讽意:「虞家祖祖辈辈皆是除灵师,对鬼怪从来都是心狠手辣,毫不手软,你怎么就这么不经吓?——该不会是假冒的吧。」
最后的半句话他压低嗓音,语气陡然冷了下来,一点点收紧放在青年脖颈处的手。
虞意白指尖发颤,用力将眼泪眨了回去,在逐渐扼紧的窒息感中,艰难开口道:「我是,我是虞家的人,第十四代宗亲子弟,虞意白,族谱上有。你……你可以去查。」
殷时呵呵冷笑了几声,倏地收回了手,看着对方脖子上青黑色的指印和他咳得眼眶通红的模样,捻了捻指尖,站了起来。
「本座才没这个閒工夫。虞家能把你送来,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放弃你了,你在他们眼中与一个死人无异。」
殷时笑着啧了两声,「还真是可怜啊。」
听到这话,虞意白的睫毛颤了颤,从殷时这个角度,能看到他掩映在凌乱鸦发下瓷白脆弱的后颈,湿润的长睫在眼底洒下柔和的暗影。
「你说的对。他们……很早就放弃我了。」
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在虞梁被殷时掳走后,很快就同意用虞家内的另一名子弟来交换人质的条件。
而虞意白则毫无悬念地成了那个被推上花轿当作鬼新娘的倒霉蛋。
启程的前几日,他前所未有的感受到了来自虞家上上下下人的关切与温情,纵然这些都虚假得不能再假,但面对他们伪饰出来的微笑和好意,虞意白还是忍不住感到无措而紧张。
这是他曾奢求而得不到的东西。
哪怕他们只是以此为藉口来监视他,生怕唯一能救出虞梁的机会就这样跑了。
他只是一个筹码,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将他推出去,不需要的时候便被扔到无人问津的角落,弃之若履。
殷时垂眸扫了他一眼:「想一直趴在地上的话随你。」
虞意白抿了下唇,膝盖虽然犹在刺痛,但应该还没到站不起来的程度,他刚想试着爬起来,却见面前忽然伸来了一隻手。
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掌心没带半丝血色,苍白的皮肤之下,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虞意白有些意外,低声道:「谢……谢谢。」
他刚将手放上对方的手心,便毫无准备地被殷时握住,紧接着,一股大力传来,他整个人被猛地一带就被迫站起来往前扑去,猝不及防地,直直跌进一个不带温度的怀抱里。
虞意白的脸埋在殷时的肩头,呼吸间儘是那人幽冷而危险的气息,僵硬的手指按上对方的手臂,眼眸不由微微睁大了。
太近了。
近到殷时冰冷的呼吸掠过他耳后根的触感都显得无比强烈,那感觉就像被什么阴狠剧毒的野兽盯上一般,贪婪视线如有实质地滑过他的身体。
下一刻,他就感到殷时埋首在他的颈间,冰凉的双唇擦过他温热的皮肤。
「我的新娘,你真的很诱人。」
「就连我都忍不住,想将你从外到里、完完整整地给吃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