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时用下巴示意:「坐那。」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虞意白髮现那里的墙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面镜子,光滑的铜面模糊地倒影出房间内的场景,但他记得昨夜刚来时,它并没有挂在那里。
酆山之中,什么离奇的景象都不见怪,虞意白犹豫了一瞬,依言坐到了镜子的面前,看到镜中的殷时站起身,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对方站在他的身后,苍白的手中持着一把暗红的木梳,穿入他凌乱的发间,自上而下地缓慢理着他打结的发。
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感受不到触碰的重量,目光垂落下去,神色似乎很专注,虞意白不知对方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忍不住道:「我自己来吧……」
「不行。」
给出拒绝的答案后,殷时便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手指不紧不慢摆弄着他柔顺乌漆的发,颇有几分愉快的味道。
虞意白看着镜子里对方平静的面容,忽然想到,虽然道行高深的鬼物外表能化作人形,但在某些细微的地方上会与正常人的身体有着毛骨悚然的区别,比如眼瞳,比如指甲,比如……头发。
不安的猜测一旦产生,便控制不住地往愈发诡异的方向一路奔去,虞意白现在已经在想象殷时一根根拔掉他的头发往自己的头上接去的场景了。
「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他的头发已经被对方用髮带束好,殷时的双手压在虞意白的肩头,俯身把下巴隔在他的颈窝,寒凉的温度亲昵地贴着他的侧脸。
虞意白干巴巴道:「在想……你头发梳得挺好的。」
这话是实话,比他自己梳得好多了。
殷时单手捏过他的下巴,铜镜中,他们两人的脸并排地紧挨在一起,看上去亲密无比。
「谢谢。」
他微微一笑,鬆开了虞意白,直起身,随手拨弄了一下他发间的猩红珠饰,发出清脆的响声:「饿了么?」
对方忽然的转换话题令他怔了怔,随后诚实地小幅度点了下头。
殷时走到桌边:「这是糕点,你可以先垫垫肚子,还有什么想吃的,可以通过这个——把鬼奴叫过来,告诉它们。」
说着,他晃了晃床头的那一串古铜色的风铃,流苏上的鬼兰挂饰细微摇曳着。
殷时弯唇道:「别害怕,它们现在不敢动你。当然,别指望那群东西能做出什么复杂的食物,毕竟它们只是一群死了很久的尸体而已,这里也从没活人进来过。」
虞意白抿了抿唇,没忍住道:「你为什么……」语气突然这么温和。
「因为我暂时还没想好应当怎么处理你。」殷时仿佛看穿他心中所想,悠悠道,「毕竟你血肉的味道这么美妙,我不太甘心直接把你杀了,活着这个词……听上去总是比死了更诱人,不是么。」
「等今晚我来,我应该就已经想好了处置你的方式,你可以期待一下。」他狭长的眸微微眯起,眼底一片幽暗,「还有,别乱跑,这里最不缺的是什么,你心底清楚。」
说罢,殷时便径自推门离开了。
待那两扇门重新被合拢,虞意白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殷时很放心地留他独自一人,就是知道,他不敢跑,也跑不掉。
虞意白又坐在镜子前面走了会神,站起身来,草草洗漱一番后,看了桌上那盘样式简单的糕点几秒,终是忍不住伸出了手,放到嘴边慢慢吃了起来。
很普通的味道,中庸的口感,有些甜,不过他喜欢吃甜食。
虽然是……尸体做的,但只要虞意白不刻意去想这些,倒也没什么吃不下去的感觉。
吃着吃着,虞意白想到了那隻救了他一命又莫名其妙把他丢到这的系统,试探地在脑海中叫了对方几声,他本不报什么希望,但006熟悉的声音居然很快在他耳边响起了。
【宿主,有什么事吗?】
虞意白咽下口中的点心,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和善一些:「你为什么要把我传送到这里?」
006疑惑地挠了挠头:【这里?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了!哪里都不对好吗?
没等虞意白反驳,就听到006惊恐地惨叫了一声,话都说不利索了:【不是,宿主你为什么还在酆山里?还是鬼气最浓的那片地方。我明明是想把你传送到集镇上的,传完就休眠了,怎么一醒来你还在这?】
虞意白:……我还想问你呢。
006几乎快要抓狂,扫射了一番虞意白周边的情况后,迅速得出了一个心虚又处处透露着不靠谱的结论。
【那个,我说大概,可能,也许是酆山这带的鬼气太浓了,它们周身产生的磁场干扰了我的传送信号,导致位置出现了一些偏差,误打误撞就把你送这来了……】
身为纯种古代人,虞意白听不懂这隻白糰子在说什么,但反正不是好事,他啊了一声:「你能再传送一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