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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而易举就能勾起人骨头里的恶劣因子。

戚时全身肌肉都绷得极紧,甚至不敢回头看祝辞眠一眼。

同时他却也不敢去洗澡,怕祝辞眠会忽然醒来找他。

就在这磨人而难耐的煎熬间,安静房间里,忽然响起了手机的震动。

戚时第一反应是自己的手机在震,可他摸出手机看,却发现并不是。

震动还没有停,戚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应该是祝辞眠的手机在震。

从祝辞眠外裤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戚时下意识垂眼去看,他原本是想要挂断的,可却在触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时候,手指微微一顿,转而划了接听。

一瞬后,蒋路的声音就从手机听筒中传了出来:「小祝,你还好吗?」

戚时没有立刻应声。

他回头看了祝辞眠一眼,确认了祝辞眠没有醒,才站起身,径直走到了阳台上。

透过阳台的玻璃门,能够清楚看到祝辞眠,这样如果祝辞眠醒了,戚时也能在第一时间进去回到他身边。

「小祝?」大概是没有等到这边的回答,手机听筒中又传出蒋路的一声,「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戚时低声开了口,很淡的两个字:「有事?」

显然是没想到接电话的竟会是戚时,听筒中沉默两秒,才响起蒋路明显不爽的声音:「我找小祝,你把电话给他。」

戚时语气毫无起伏:「他睡了,有事说事,没事的话以后可以不必再给他打电话,难道你听不懂我之前讲过的话吗?」

「听懂了又怎么样?」蒋路不甘示弱道,「那只是你说的,我要听小祝亲口说才算数,亲口在清醒的时候说。」

「清醒」两个字被他特意加了重音,显然,蒋路是在讥讽先前戚时的做法像在「趁人之危」。

可戚时却并没有因为这样的讥讽而受到丝毫影响,他的语气依然沉稳而坚定:「我的回答就是他的回答,我说过了,眠眠是我的,十三年前就是,现在,以后也都会是。」

蒋路质问:「你凭什么这么说?凭什么下这种定论?」

这次戚时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眼透过玻璃门,静静注视还在睡梦中的祝辞眠,半晌,好似前言不搭后语般起了个头:「我第一次见到眠眠那天,是在十三年前的初秋,那天他哭了,因为他辛苦画给他妈妈的画,掉进水里湿了。」

像是没想到戚时会忽然讲这么句话,那头蒋路一时间没能立刻插进话来。

而戚时已经继续讲了下去,嗓音沉静依旧,语气中透着股浅淡至极,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第二次哭是在不久后生病时的睡梦里,或许是因为病了难受,也或许是因为梦到了妈妈。」

「他第三次哭是在幼儿园里,因为画得很好看的洋娃娃被班里调皮的男生丢进了水池里,洋娃娃满脸花得像小丑,他哭得像个小花猫,后来看到那个男生的脸也被涂得像个小丑了,才总算破涕为笑,不过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男生的脸是被我涂成那样的。」

「他…十三年,他一共哭过五十二次,主要都是在幼儿园和小学低年级时期,至于最近的那次…是在不久前,你们开展览那个晚上。」

说到这里,戚时略一停顿。

他微微闭了下眼,就像在回味什么般,舌尖轻轻抵了抵犬齿。

「这次哭的原因不能告诉你,」戚时又接上了话头,语气认真道,「那是只属于我和他两个人的记忆。」

「十三年里,他连带感冒一共生病过六十四次,其中住院过十二次。」

「十三年里,他大小美术比赛一共参加过三十一次,一共拿过三十六张奖状,其中包括五张为班级画黑板报的集体奖状。」

「十三年4745个日夜,足够我清楚知道他的所有喜好和厌恶,知道他一个眼神一个抬手是想要什么,知道他每一下皱眉是因为什么。」

「所以你说,我凭什么下这种定论?」

「过去的十三年如此,以后的十三年,三十年,乃至三百年或许更久,久到我和他都化作枯骨,那我们的枯骨也理应一同埋在黄土之下。」

「所以,你没机会的,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这大概是戚时近十九年来,一口气讲话最多的一次,同样,这也是他第一次对除自己之外的人,如此直白到了近乎癫狂,袒露这样的心迹。

最后一句话,戚时讲得很慢,很沉,好似在给蒋路宣判死刑。

手机听筒中静默了很久。

毕竟是个正常人,都无法不为这样浓烈的情感震惊。

许久后,蒋路终于开口,他语气里依然是掩不住的惊骇,如机关枪般一口气突突道:「你…你不觉得你这样的…这样的喜欢很令人窒息吗?你就像是花这样漫长的时间,织了一张巨大而又毫无空隙的网,把小祝网在里面,让他根本就没有挣脱的可能!你刚刚对我说的话,你给小祝说过吗?他知道吗?他知道你连他十三年里哭过多少次,因为什么哭都能记得一清二楚吗!」

很罕见的,戚时薄唇微张,却没能发出声音。

因为这一次,他确实无从反驳。

祝辞眠当然不知道。

戚时不敢让祝辞眠知道,毕竟理智上,他很清楚正常人的感情不该如此。

就算真的告白成功了,戚时也不会让祝辞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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