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沈夫人,您还是去隔壁歇着等消息。这里有晚辈在,再留产婆和一个丫鬟足够。人太多了,反而不便。」 齐铮的口气这才和缓下来。
徐氏觉得有道理:「……也是,我们在这杵着反而碍事。那就劳你照看了,敏之。我就在隔壁,有事随时叫我。」
她看齐铮面色极差,很想问问语清究竟如何,可又不好当着语清的面问。万一有什么不好,语清听了更害怕。
齐铮侧过头来微微颔首,算是应她了。
语清见徐氏带人出去了,便看向齐铮。
「……师兄,你跟我说实话,我还能好好把这孩子生出来么?」
她觉得她是不行了。
「说什么呢,自然是能的!」 齐铮瞪了她一眼。
他见她额间满是汗,犹豫了片刻,还是取了帕子给她擦净。
她现在虽是好过了一些,但这施针不能太久,久了她便不好用力,孩子生不出来。等待会她含了参片,还是得撤针,让她继续熬着。
只是她宫口开得慢,疼痛又剧烈,生这个孩子必是十分艰难了。
语清见他口气坚定,也跟着点点头。
其实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不是她怕疼,她只是真的没有力气了。
「老山参来了——」
方才跑出去的婆子,一路小碎步进来,先从托盘里端了白糖水扶语清服下,又给了她两片老山参。
「师兄,你常在宫里,跟各位大人也熟,有听说君常的消息么?」
语清捏着参片问齐铮,问完才把参片放进嘴里。
齐铮轻轻哼了声,垂眸将她身上的针一根根取下。
「......你就是因为总惦记着他,才会没到月份就临产。」
「师兄......你就告诉我吧。你若不说,我更担心。」
「……没有消息,」 齐铮原不想提沈延的事,但又觉得她那眼巴巴望着他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疼,「……但是没有消息才说明他活得好好的,是吧?」
语清点点头。
针一撤下,那折磨人的痛感又汹涌而至,一会的功夫,她又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师兄,」 她凝视了齐铮片刻,「我妆奁的抽屉里有张画纸,你帮我取来好不好?」
齐铮也不知她拿那东西做什么,却按她的意思帮她取过来。
语清将那画纸展开一角,露出画中少年的面孔。那少年一双星目深邃而平静,有种超越年纪的成熟,好像没什么事能让他惊惶,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淡然处之。
她看了几眼便将纸折好,放在枕边。
剧痛渐渐盖过了一切思绪,刚撤针的时候她还能和齐铮说句话,后来却渐渐地抽搐成一团。别提说话了,她连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产婆事先嘱咐过,让她再疼也要忍着。喊叫也会消耗体力,即便等到宫口开了,也生不出来。她便安安静静地蜷缩着,一声也不吭,只是脖颈上的汗滴不住地流下来,将身下的床单浸湿了一片。
齐铮只好隔一会让人往她身下再垫一层。
每半个时辰,他就让人餵她些麵条、稀饭之类的,后来她实在是抖得吃不进去,他便也不勉强她了。
时光一点一滴地流逝,齐铮从上午一直守到下午,徐氏让人给他送饭,他便坐在床旁边看着语清边用饭。语清有时候抖都不太抖了,他真怕她痛得昏过去,母子二人都危险。
后来他发现她手里好像捧着什么东西放在嘴边,待起身查看才见她是攥着床上的单子,放在嘴里咬。
他心里一酸,忍不住拍了拍她。
「语清,语清。」
语清微微地「唔」了声。
「要不算了吧,师兄有办法把孩子弄出来……」
语清颤抖着回头看他。她知道师父曾经救过产妇的命,用了些手段将孩子取出来,只是这往往要牺牲孩子。
「那……孩子能活?」
「……」 齐铮摇摇头。
产婆在一旁听得暗暗咂舌,这齐大夫一个外人怎么劝人家不要孩子。
齐铮也不在乎她听见,孩子他们可以再要,师妹他只有一个。
「……齐大人,」 产婆插嘴,「时辰耗得太久了,少夫人这还没全开。要是过一会再不开,那孩子可能就保不住了。」
齐铮肃着脸不理她,这些他自然知道的。
「师兄……」 语清在疼痛的间隙道,「我听师父说,有那种催产的汤药……」
齐铮默了片刻,催产的事他早就想过:「那汤药是能催产,可是出血也多,万一孩子还是没出来,你又陪了命……」
她现在这副样子,别说出血了,他都怕她疼死。
「……我无妨,」 语清连声音也颤抖着,「早疼了早解脱。」
齐铮沉吟了一会:「罢了,就这样吧。万一不行,师兄救你。」
「……师兄,」 语清一听这话赶忙叫住他,「要是真有什么,帮我保孩子……」
她愈发有种感觉,沈延定是凶多吉少了,若果真如此,她孤孤单单地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思,除了这孩子以外她再无牵挂。而今她也真是疲倦了,挣不动了,若是只能留一命,还是留给孩子吧。
「……」 齐铮攥了攥拳,没应她。
到时候先保哪个还不全看他,他是没法看着她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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