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到后面,便带着些哭腔,她眼中酸涩,抱着玄迦的脖子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将自己昨天见他血流如注、高烧不退的惊慌心情全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软玉温香入怀的幸福来得太过突然,玄迦一时愣住。
直至她带着热意的泪液淌入脖颈间,他才回过神来。
「你烧得那样厉害,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呢,呜呜呜呜。」
玄迦搂着小娘子的腰肢、脊背,轻拍慢哄:「好了,好了,如今我好端端的,你怎么红口白牙地咒我呢?」
秦缘圆自他怀中抬首,幽怨瞪他:「我没有!」
因为被玄迦搂得紧,她一动,玄迦的伤口便小幅度地扯了扯,玄迦「嘶」了一声,秦缘圆才想起来,他后背伤口最多最重,自己这样不知轻重,怕是累得玄迦又受罪了。
双手便鬆开玄迦的脖子,小声道:「对不起,我一时激动,或许压着大师伤口了,您,您快将我放开罢。」
玄迦仰头,唇角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口气佯装虚弱:「手疼,挪不动,让我缓缓。」
秦缘圆更愧疚了。
她忽然想起昨日,萧三郎一本正经的脸:日后落下什么病根,是要影响终身的。
她心臟仿佛被人狠狠揪了揪,这下也不敢动了。
玄迦伤在后背和肩胛,可不就会牵扯到手臂么!
她将自己想像成一个架子,乖巧:「大师,您胳膊,先在我身上放一会,休息一下啊,千万得好好养着……」
玄迦的唇,轻微向上,翘了一下,安静地环抱着娇柔的女郎。
满心满足,岁月静好。
午后,观云寺的小沙弥匆忙送饭上山,今日送饭时辰来得较往日晚了不少,秦缘圆接过餐食,又给斟了一杯茶递过去,好奇问了一句:「小师傅,怎么今日来得这样晚?」
小沙弥一饮而尽:「今日那宫中的贵妃娘娘突然来了,说要为前线战士祈福,还要办法会,先前从未透露过一句,说来就来,可将阖寺上下忙得够呛。」
秦缘圆楞。
方贵妃,怎么好端端来了。
但她到底不曾再问,只抿唇笑笑,然后便将那小沙弥送走了。
吃饭的间隙,秦缘圆都有些怔忡。
玄迦拍了拍她的面颊:「怎么了?可是昨夜着了凉,不大舒服么?」
秦缘圆皱眉,看了一眼他的手:「叫你不许胡乱动手。」然后又舀了勺粥,餵入玄迦口中。
他笑,逗她:「说好服侍我,却没见过谁家的丫头如你一般凶巴巴的,对主人竟如此不恭顺,我要的是小丫鬟,可不是管家婆。」
玄迦一早便嚷着手疼,秦缘圆便是一应事宜都不让玄迦动手了。
还什么小丫鬟管家婆呢,玄迦一个大和尚,说话竟和那些风月话本上的轻浮浪子无甚区别。
秦缘圆瞪他:「你晨早还说手疼呢!若不仔细将养,往后落了病根可怎么好!」
玄迦默了默,他的确觉得,小娘子凶巴巴地管着他的时候,别有一番意趣,但轻易动手不得,又实在束手束脚。
一时有些后悔,今晨的戏可真是演过了。
但见小娘子唉声嘆气的,他不免问:「怎么了?」
可秦缘圆只是摇摇头。
她总有预感,方贵妃此次来观云寺,一定与玄迦有关係。
否则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捡着榴丹花被盗的当口,说什么为前线战士祈福,她才不信呢,前线大捷,未过几日都要班师回朝了。
但秦缘圆没有想到,一顿饭未曾吃完,方贵妃便出现了。
这个先后嫁给王公天子的女人,和秦缘圆想像中的模样并不吻合。
她生得并不能说美丽,不过中人之姿,至多可说一句清秀婉约罢了,最打动人心的兴许是一双水灵的杏眼,三四十岁的人了,仍有一股娇怯的姿态,几乎将脆弱二字,刻在了脸上。
方贵妃衣着素寒,头上的髮簪髮饰亦是简单,她走进来时,秦缘圆仍在一口一口地餵饭,秦缘圆正在说她那仍未完工的、纹样是凤凰于飞的香囊,二人眼中俱是笑意点点。
厅堂内骤然走入一人,秦缘圆手中的瓷碗都有些握不住。
方贵妃径直走到二人身前,直勾勾地盯着秦缘圆,杏眼中的诧异完全掩饰不住:「阿郎,你的院子里怎会有个女郎,你们怎会……这般亲昵?」
玄迦脸色倏然冷了下来:「贵妃不请自来,所谓何事?」
方贵妃见他态度冷硬,面上闪过尴尬,然后便小心翼翼在玄迦身侧坐下,握着他的手:「阿郎,你能不能,将那榴丹花归还?」
玄迦嗤:「什么是榴丹花,贵妃可不要胡言。」
玄迦说,送去的榴丹仍未全盛,至少要再养个七八日方能炼毒入药,所以此刻的榴丹正被养在院子角落。
秦缘圆随意地撇了一眼,那朱红色的花瓣将开未开,只露出了些许花蕊,正在风中招摇。
但方贵妃不会认识就是了。
秦缘圆是知道,玄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时候,那凛然正直的模样,欺骗性有多高。
方贵妃居然没有被他欺骗。
但或许她是信了的,只是不愿意相信毓王就此没救罢了,她杏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吴统领分明说,前日盗花的人便是你,阿郎,你不要骗娘亲了,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