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只要是无父无母的孩童,十岁以下,咱们慈幼院统统接收,给他们口粮救济,给他们容身之所,教他们读书识字;当然,有那些无子女的家庭,也可以将他们领养回家;至于如何送去,若女郎想的话,我可以写一封信,拜託萧家的车马将这些孩子送过去即可,问题不大。」
秦缘圆昨日也不过匆匆一瞥,大约看见那观音庙内,幼小的女孩儿有十来个,想到她们总算得救,不免衷嘆道:「娘娘真是慈悲心肠,可堪为天下女子典范。」
既知道了慈幼局的事情,当下秦缘圆便扔下手头的活计,带着琳琅往观音庙赶去。
因为时辰尚早,女孩们还未出门,都在破烂的堂屋中缩着,乌压压的一片,格外震撼。
秦缘圆和琳琅一通清点,发现十岁以下的小女孩儿竟有二十二个。剩下八个不能去的,年岁较大,她们平日便在镇上寻些零散辛劳的小工,赚钱养活年纪尚小的小丫头们,若没了负担,她们也能轻鬆不少。
秦缘圆将去慈幼局的事情告诉观音庙中的孤女们。
小丫头们不懂事,知道能吃上饱饭,乐得直拍手;大姐姐们知道要将小妹妹们送走,不舍之余又鬆了口气。
但这终究是好事情,她们日后便有饱餐可食,有书卷可读,不必窝居于此,不再担心病时无药可医,小病小痛便丧了姓命。
将这事情办妥,秦缘圆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便在萧小四的强烈要求下,带着他在莫愁湖附近閒逛。
可萧家四郎常年在宫禁中,如今出门放风,便乐得如同脱缰的小马,秦缘圆想着,宫女琳琅总时刻跟着他,便也放心,转而跨过桥面,欲去对岸药铺给珠儿抓药。
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她迎面便碰上了昨日那恶毒的肥妇人,孟大娘。
孟大娘一隻眼缠着纱布,另一隻眼亦是血丝密布,见了秦缘圆,扯着她的袖子大吵大闹:「好个恶毒的小蹄子!你究竟将阿云藏到何处去了!」
不过她通红的眼眸中怖色闪过,被秦缘圆精准捕捉。
知道怕便对了,气势上要压倒三分。
秦缘圆盯着孟大娘捏在她衣角上、肥胖的手,笑吟吟道:「大娘,您的眼睛还好么?」
这副笑意温文,却十分蔑视的姿态,便是她从玄迦身上学到的。
小娘子笑容婉婉,眼神确是直勾勾的,笑意未达眼底,十足阴冷,让孟大娘在七月天的日头下竟狠狠打了个寒战,她惊慌道:「你!你又想做什么坏事!快将我女儿还给我!」
其实孟大娘家中经营这一家杂货铺子,日子过得不错,但她男人沉迷赌博,将家资都输了去,那赌坊扬言,若见不着银子,便要将他们家五代单传的儿子剁手跺脚,她这才起了歪心思,要将阿云卖了。
眼见着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阿云却仍东躲西藏,孟大娘心中自然焦灼,生怕那百两银子打了水漂,宝贝儿子要被压去抵债。
所以孟大娘一大早便赶去破庙堵阿云了,可巧秦缘圆去得更早,还顺手将阿云和珠儿都带回「暗香疏影」,所以孟大娘扑了个空。
秦缘圆勾唇,摇了摇头:「什么阿云,我可不认识。」
孟大娘怒,脾性一上来又要挥手来打:「你昨日分明!」
秦缘圆冷笑,拔出身上匕首别在面前:「我好话只说一次,大娘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后面的气势陡然虚了下去。
因为她侧目望去,萧小四不知为何站在一条破旧的木船边上,那木船并无艄公,摇摇晃晃,已然行至湖水中央,正要远离秦缘圆缘所处的桥樑。
偏小郎君并不觉得危险,他蹦蹦跳跳,嘻嘻哈哈地冲秦缘圆招手,将那木船蹦得更是剧烈颤动。
这倒霉孩子!
秦缘圆看得眼皮直跳,完全失去和孟大娘扯皮的心思。
她匆匆奔至桥边,扬声:「小郎君!莫蹦了!」
可萧四郎足下用力一点,那小木舟的船体散了大半,不堪承载便瞬间倾覆,「哗」地一声,一个小小的身影便落入水中。
萧四郎并不识得水性,他小小的身影上下扑腾,激起阵阵水花,无力道:「姐姐!救我!」
莫愁湖的风雨桥乃是梁式石桥,桥面平直,修有宽大的樑柱台阶,自水底逐级而上,托住主体,因而秦缘圆未几思索,便翻过桥栏,巴在台阶上抓着一块木板去够萧四郎:「小四!快抓着木头!」
萧四郎年幼,便是身后浮着木头也不晓得去抓,听了她的话倒是晓得伸手去够了,不过他仍旧惊慌,动作很大,身体便失衡,便是抓着个木头也上下浮沉。
但好歹没有一下便沉了下去。
秦缘圆一下一下地去勾他的衣服,好在那木板也够长,正巧能卡在萧四郎的腰带上。
她终于鬆了口气:「郎君,别怕,我马上将你拉上来!」
就在这时,桥面上突然投落了一片阴影。
她皱眉望去,那孟大娘叉着腰,面目狰狞,恶狠狠道:「去死罢!」
然后孟大娘伸手一推,秦缘圆「噗通」一声,落入了莫愁湖中。
因秦缘圆是弓身救人的姿态,她毫无防备,便是头脸对水,直直摔下水中。
那铺天盖地的冰冷湖水漫入口鼻时,秦缘圆想简直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