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迦默了默。
其实是他安排人放的。
其实今夜他是打算放了焰火,再与这傻乎乎的小娘子剖白心迹,但如今……
玄迦不太自在地解释:「或许南边大捷,为此庆贺也未可知。」
秦缘圆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绚烂的烟火,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
玄迦摸了摸秦缘圆发顶:「如今出了事,今夜我便要赶回长安,元珏见过你,必会派人寻事,『暗香疏影』近来再开不得,我待会便将你送回浅草寺,你好生呆着,仔细将养身体,切莫生事。」
秦缘圆瞬间连看焰火的心情都没了。
玄迦又要走了。
她闷闷地「哦」了一声,垂头丧气。
玄迦知道,小娘子大约是不舍得自己,他心里一软,骨节挠了挠她软乎乎的面颊:「临走前,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秦缘圆很随意:「哦。」
玄迦:「我探到了冰蚕的下落。」
秦缘圆口气陡然高涨:「哦?」
玄迦唇角向上翘了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戏谑:「嗯,我不是去逛了花楼么?那老鸨识人无数,听的消息不胜凡举,说那冰蚕在落于前陈永和大长公主手中。」
秦缘圆果然不满地睨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对逛花楼这事,这样欢喜呢?」但她的注意力随即回了冰蚕身上:「为何这毒物,会在一个公主手中?如今这位公主身在何方?」
玄迦笑:「是萧三非拽着我去的。」
秦缘圆:萧三郎果真损友。
玄迦:「但这老鸨所言非虚,我已着人查过了,冰蚕吐丝,那蚕丝是滋养容颜的上佳之物,故此落于永和手中,永和随着大军回朝,很快变会抵达长安。」
语毕,玄迦定定望着她,凤眸眼中有几许笑意,流波生澜。
「如此,可算是让你欢喜的好消息么?」
「不许哭了。」
焰火仍在劈里啪啦地响着,火树银花一般盛放,明灭的光影在玄迦鼻尖、唇角闪烁,那若有似无的笑容便好似在人心头轻轻挠了挠。
秦缘圆心中生起莫名的欢欣,低头,小声的、羞怯的:「嗯。」
玄迦抬起手,在玉骨一般的手指在她髮髻上摩挲许久,眸光掠过她发顶,落于焰火重重的莫愁湖上。
低声:「你乖乖的,待我回来,还有更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
玄迦将秦缘圆送回浅草寺后,她的日子过得平静无波。
浅草寺在秦缘圆的大力推广下,香火旺了许多,俨然已成了京中女郎求祷姻缘的不二之处,故此富余不少,还将寺内修缮一新,厢房也新扩充了,所以秦缘圆便也将这些女孩儿带了回去,每日付两枚铜板潦做房钱罢了。
所以秦缘圆每日不过与女孩儿们一道种花制香,因她不敢下山,她们三不五时下山摆摊,若遇了新鲜事,便也会和秦缘圆唠嗑唠嗑。
近来最令人瞩目的事情,莫过于伐陈大军大胜回朝。
若但只大军归来,讨论度并不会这样高,百姓们这样热衷,是因为大军俘虏回来的南朝美人们。
阿云大清早便一脸八卦地凑了过来:「缘姐姐,我昨日摆摊回来,恰见着了南朝那几位公主呢!」
秦缘圆碾香粉的手一顿:「不要混说,那几位公主便是回了长安,也该有专人好生管束,毕竟是战俘,岂有出现在此地之理。」
阿云却满脸笃定:「我真瞧见了她们上山的车马仪仗,阵势大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朝公主呢。」她咕哝:「这些亡国之女怎配啊?」
这便是多数百姓会有的反应了。
秦缘圆好奇道:「若你所言属实,为何她们会出现于此?」
阿云笑:「缘姐姐,大约是你呆在这寺里,消息闭塞,故此不知。这些个南陈俘虏回来的美人,都得在观云寺斋戒沐浴,洗涤煞气后,方可入宫面圣呢。」
她撇嘴:「说是斋戒沐浴,我远远望见以为公主,绫罗满身,花枝招展,像孔雀一般,哪有半分要斋戒沐浴的模样?」
秦缘圆再没心情听下去了。
南陈公主来了观云寺,这不正是老天爷给她送的机缘么?
她匆匆落下一句:「我有些事要出去一趟。」
自然是火急火燎地往观云寺赶去,不过她也不打算做什么,便只是探探消息,看看这位永和长公主的脾性如何,有何习性特点罢了,并不敢胆大包天地地贸然靠过去。
但秦缘圆进了观云寺,刚拐到地藏殿廊下,便被奇怪的声音阻了脚步。
这是两道女音,正窃窃讨论着。
「秋红,主子要你办的事,可妥了么?」
「碧纹姐姐放心,我亲眼见着他喝下那盏茶,我整整下了两钱『相思』,从前在宫中就未失过手,便是菩萨吃了也得春心荡漾,保准主子称心如意。」
话音落下,这两位女郎便相携走出,秦缘圆忙绕到墙后,只听见女郎的声音越来越远。
「那位生得可真是风流俊逸,便是宗霖公子也要逊色几分。」
「难怪咱们殿下……」
殿下?
如今观云寺内还有谁可配被称作殿下的?
大约是南朝的公主们。
谁能想到消息来得这样快呢?忙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不过尾随几步,便被一声轻喝阻住了:「施主,您怎么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