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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慕程拿出手机想打电话,这才看到有一条二十分钟前发进来的信息,只有四个字:

[有事回家。]

扑面而来的生硬,没有说为什么突然回家,没有一个字的解释安慰,亦没有说还回不回来,让人没有顺着话聊下去的理由。

强烈的落差感令施慕程丝毫没察觉到任何异常,为什么语音更方便的人非要转成文字。

文字所能表达的信息量到底有限,没有语音电话所包含的语气,能让人准确感受到说话者的情绪,仅凭单方面理解。

对比这冷冰冰的四个字,半小时前的那几条语音显得可笑又讽刺。

对话框里光标闪动,他压下心中所有疑惑,只简单回復了一个OK手势。

施慕程说不上来自己此时究竟是什么感觉,是知道人平安无事后鬆了一口气,还是那没由来的空落落。或者两者兼具,甚至还夹杂着无措、失望,以及一丝委屈。

握着手机在客厅愣了好久,一个人生活才是属于他的日常啊,怎么才几天就不适应了呢。自嘲哂笑,走进卫生间洗手准备吃晚饭。

四人位小餐桌,一个人坐着亦显空荡。

两份冰饮纸杯上凝结出的水珠往下淌,在原木桌面上晕开成一滩。每种口味一式两份的寿司,一半都没吃完。所有的这一切都在提醒着,原本这是一顿属于两个人的晚餐。

不曾热闹过,是无法体会这份突如其来的冷清和孤独感。

拿起遥控按开电视,还停留在上次关掉时的频道,一部狗血八点檔连续剧,突然就想起晏遂安上次听电视时对它的评价:『盲人听了都嫌吵。』

勾起的嘴角却让心沉了沉,为什么最近总是联想到这个人。

在为数不多的简单人际关係里,还没有过类似情况。

是愧疚吗?毕竟因为自己他才看不见。可是连事故认定书陈述以外的责任,自己都有在好好承担,就是为了问心无愧。

是日渐熟悉变成朋友吗?再亲近如崔勇,从小一起长大,互相帮扶至今,他们经常一个月都不联繫,只在对方需要时出现。

对啊,朋友再亲近都不及他跟崔勇之间。那自己会想亲崔勇吗?会渴望触碰他,会对他有反应吗?

答案显而易见,在躁动懵懂的青春期,都不曾会有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

真相呼之欲出却不敢再往下想。

屏幕倒扣在茶几上的手机在这时震动,发出嗡嗡两声,是一条语音。

低沉暗哑的熟悉嗓音响起在嘈杂电视背景音下,[施医生,我眼睛又疼了。]

被说烂掉的一句话,隔着屏幕也能想像说出口时对方脸上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将吊儿郎当和臭不要脸完美融合,却不得不承认依然赏心悦目。

施慕程Down到谷底的情绪摊平又撮圆,什么形状都不对,怎样都不行,终于在这一句话里有了出口,豁然开阔、瞬间明朗。像在久旱干涸的土地上下起一场雨,不大,却恰到好处地浸润一切。

电视屏幕正好放到最吵的一场群戏,争吵至面红耳赤的两个主演此刻却看起来相当顺眼。

连呱噪浮夸的台词都变得顺耳,施慕程勾起唇,温柔地问:[那你想怎么样啊?]

[我饿了,想吃寿司。]

藉口过于拙略,施慕程只觉得好笑,[家里是没人给你做饭吗?]

[有是有,但是很难吃。]

晏遂安昧着良心说完这句话,在一旁收拾餐桌的家政阿姨手一哆嗦,心想,不能够啊,很难吃也吃完了一碗饭。顺便琢磨着,明天是不是得学学怎么包寿司?

姜蕙兰把儿子押回家就走了,家里一个阿姨一个护工,总能照顾得了,她晚上在一百公里以外还有场商务饭局。

护工领着晏遂安在一楼院子里散步,没走几步只听手机叮了一声,就被赶,让她回屋。

犹犹豫豫间回头,看到大少爷脸上挂着笑,看起来情绪稳定,不像会离家出走的样子,护工放下心来。回屋时隐约听到身后院子里有个声音在说:[给你点个外卖?]是语音中施慕程佯装矜持了一下。

对比于他的战术性矜持,晏遂安就直白的像个无赖:[你刚才自己都说过,这个时间外卖很慢。而且我只想吃你买的,刚才下班路上买的。]

然后很快又发了个定位过来。

刚才很慢不代表现在也很慢,况且这个地址并不通地铁,就算真送过去,绝对比外卖还慢。

施慕程看着地址笑得灿烂,打字回:[一会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好话还是坏话?]

施慕程思考了一会儿:[对我来说是好话,对你就不知道了。]

[我觉得应该是好话,我也有话要对你坦白。]

坦白什么?为什么是坦白而不是告诉?被冲昏头脑的人无暇顾及。

如果说刚才下班时是加快脚步,那施慕程现在就是飞奔。恨不得把油门拧到底,三秒飈出两百码的程度。

但现实是残酷的,施慕程坐在电动比亚迪上,被工作日的晚高峰堵到没脾气。究竟有多考验耐心,超过99秒的红绿灯要等两次才能通过。

车窗外又下起雨,隔着起了薄雾的玻璃,是万家灯火。

思绪慢下来,所有的疑惑不解此时早有了答案。如果未来会有一个等他回家的人,那从这刻起,这个人便有了具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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