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一边，刚刚好站在霜白的月光之下，手中长剑杵在地面，剑锋泛着寒光，杀戾气息逼人。
与那把长剑截然相反的是她面上的笑容，像花，也像星光，总归都是这夜色之下最为引人注目的绝色。
恍然间，凌霄就想起了自己无意间听到的流浪者之间的对话。
她身边好像已经有了别人。
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即使知道是早晚的事，却还是免不了一阵酸涩和胀痛。
他强逼着自己转移心神，把所有的一切都放到正事上。「这一次和我一起上战场的还有学院的人。」
含笑只当没看到他眼中神色的变化，语气懒懒的不在乎，「那又如何？」
「他们都是机甲学院的学员。」
「与我有关么，你觉得我会心软撤退？」
她笑了笑，话里透着无情无义，面上却总是一副极其迷惑人的模样。
不仅仅是因为相貌，还因为那双眼睛，以及那双眼睛里装着的灵魂。
凌霄沉默不语。
若是以前，面对这样浑身带刺的含笑他还能回上几句，但是这一百年来，他变得越发沉默内敛了。
即使心中藏了再多的话，也因为有所顾忌而说不出来。
总是这般的胆小。
「老校长还记得你。」
含笑抬眸看过去，眼中神色不变，嘴角多了笑容，「打感情牌啊？」
凌霄无法反驳，他的确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她笑意越发的深了，「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娅柔我是不会放的，皇室也是一定要灭的，如果你有异议，现在就可以和我单打独斗一场，杀了我就不用再费口舌了。」
凌霄看着她，眼中压抑着什么，或许是后悔，也或许是苦涩，各种情绪交织着，最后化为一声自嘲。
「我打不过你。」
这是实话。
「看来你对自己的认知还是很清楚的。」
并不是含笑多么的自视甚高，而是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在现如今的帝国，的的确确没有一个人是她的对手。
一百年前是这样，一百年后也是这样。
她被杀，被抓，不过都只是因为她愿意。
至于这份愿意，只是为了偿还一份人情，顺带着了结过去的情谊。
第1620章 一人一句
凌霄也清楚这一点，所以这一刻，他只是以凌霄的身份在和她谈判。
「不论是以你的实力，还是流浪者的实力，帝国的战队都不会是对手，再拖下去，只会造成没有必要的伤害。皇室已经做了决定，即使将所有人都推出去送死，也要保全整个皇室。」
皇权至上，往下民众皆为蝼蚁。
蝼蚁的死自然不会有人在乎。
多么可笑，两方交战，居然还要乞求敌方手下留情，以此来保全无辜者的性命。
含笑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毕竟百年前皇室就是这么做的。
煽动民意，用完就丢，可怜那些民众却被那些虚无的言论所引导，造成了盲目的自信。
「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
「学院的人是无辜的，还有那些帝国的人，他们……」
「凌霄。」含笑打断他的话，面上笑容敛了大半，「你大概是忘记了，百年前，盼着我去死的人有很多，他们也是其中之一。」
那些网上的言论，游行时候的谩骂，语言上的侮辱以及仇视的目光。
不仅是对着她，也对着整个机甲六队。
二十八个人，他们为帝国奉献了自己的生和忠诚，得到的却只有无尽的谩骂，即使到了今天这样的谩骂也依旧没有停止。
凌霄沉默片刻，只能道：「他们是被人利用的。」
「只是利用么？」含笑嘆了声气，「在这个资讯发达的时代，没有弄清事情的真伪就擅自发布言论，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她微微勾唇，瞧见凌霄拧紧的长眉，又道：「当然了，每个人都能伤害别人，咒骂也好，捅刀也好，随你们去做，但有一点，你能伤害别人，自然也要做好别人来復仇的准备。」
含笑直起身，拔出了地上的长剑，一步步往前走，最后站在凌霄的面前，「若是其他随便一个普通人，因为他们的咒骂言论死了，他们也只会说上一声活该。但是很可惜，他们对上的人是我。」
隔着网络，又或是有人相伴的情况，抱着法不责众的想法，罪恶感被平坦开来，最后反倒生出了一种「为名除害」的英雄荣誉感来。
一人一句的言论汇做长剑，毫不留情地刺穿受害者的心臟。
杀了人，反倒成了好事一件了。
「他们只是被皇室蒙蔽了。」凌霄依旧是那句。
含笑站在他面前，曼声道：「一个好人只要死之前做了一件坏事，他之前的所有好事都可以被推翻，但若是一个坏人做了件好事，他就会受人讚扬是改邪归正。凌霄，你觉得呢？」
「含笑，你真正的仇人应该是皇室，而不是……」
看着突然逼近的含笑，近在咫尺，凌霄剩下的话瞬间被心臟剧烈的跳动声冲乱。
那把长剑紧贴着他的耳朵插在了身后的树干上，剑锋凌厉，泛着寒意杀气。
明明含笑还要矮上一些，但这一刻，凌霄却反倒像是被压制住的那个人，看着面前的人，不不自觉。就弯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