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恶事时坦然,说那些噁心人的话也是坦然。
她是不在乎,还是因为别的?
「所以你一直觉得,我会因为一个虚假空间的胜负,忘了自己真正该做的是什么,是吗?」他问。
路岐似乎短暂地思考:「因为您之前说过,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不会做第二。」
「是。你很了解我,亏你还能记住我那些话。」
温敛的笑容里没什么笑意。
「但是,路岐,我还没有蠢到因此忘记自己最该做的事。」
「如果我真这么蠢,我根本不会跟你这种人渣在这里周旋、合作。只要能泄愤,我在第一个空间的中途就会直接杀了你,你觉得我为什么每次都要等到最后?」
路岐理解了他的意思。
「你是想说,为了真正的目的,你可以忍下一些屈辱和挫折。」
「你要想这么理解也没错。但无所谓了。」
温敛的脸沉下来,如果手里还有枪,他大概已经举起来对准路岐的脑门了。
「我其实很惊讶,书星鹿最后那一击,可以做到那种程度。在这所军校里,没有人可以把我逼到那种境地。但如果是你在操控他,那也说得通了。」
「这一次先不论。第一次,我的确是输给了你,路岐。」
「我从来不是一个不认输的人,输了,就是输了。但第二次,我会想办法赢。」
「所以,放下之前的一切过节,我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你是我的对手。你的确是配得上我的对手。」
他说着,声音很轻,也很平静,感觉不到丝毫的悲伤,当然,也没有上一次那样的委屈。
「但是,哪怕是你也应该知道,这种做手脚的事,在赛场上算是违规,算是对对手的不尊重吧?」
路岐点头。
「当然。我很清楚。」
「但不在乎,是吗?只要能完成任务,能从这里出去,你什么都可以做,是吧?」
他扯起嘴角道:「所以,我其实并不惊讶,这很符合你的做法。」
「但是,路岐。这么做了以后,你就没有资格再做配得上我的对手了。」
他本以为路岐会回答的。
要么回答「先生,我本就没有说过做你的对手」,要么也是用暧昧不清的笑容敷衍过去。
她根本不在乎这种事,当然,也不会在乎他对她的看法。
但是,路岐这次没有答话。
那双眼睛注视着他,分明被明亮的灯光照着,但昏暗到难以查明其中的情绪。
但肯定不会有歉意吧。温敛想。
「那你的意思是?」
路岐最后吐出了这样一句话,她的话忽然变得格外的少,甚至让温敛产生出一种「自己辩赢了」的错觉。
「我的意思是,你在给我喝这种东西之前,如果先告诉我,我会帮你。我也要从这里出去,我还不至于被无聊的胜负心捆绑。」
「但,现在,我不想这么做了。」
温敛忽然一步上前,抓过她面前的那瓶水,拧开了瓶盖,然后撑在桌上,凑近了定定地凝视她。
「我会赢。毕业考核。就算我精神力可能只有A或是B了,我也会赢书星鹿,赢你。」
「正好,我们可以试试,任务如果失败
了,空间到底会变成什么样。试试不也很有趣?」
路岐看着他手里的瓶子,没有在看他:「先生,你知道这么做是不理智的。」
「是,当然不理智了,理智的做法就是我现在立刻喝下这瓶水,去被书星鹿打个落花流水。这就是理智的做法!我从来不会做不理智的事。」
他道。
「但是,很奇怪,路岐。我一对上你,突然就不想做那些理智的事了。」
对上她,他其实大多数时候都不是理智的。
「你觉得很奇怪对吧?我也觉得很奇怪。」
温敛最后勾着嘴角笑了,那瓶水被他尽数洒在地上,滴滴答答,大理石地板上印出了湿润的水滴。
他并不感觉悲伤,也不难过。
挫折,从来不是让温敛流泪的理由。
在酒店里无所事事的那七天,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恍惚间,有时候其实会想,原来,这就是路岐被关在无尽的黑暗中的感觉。
无聊透顶。
好像人生已经彻底结束了。
他才被关了七天,而路岐已经被关了3000天不止。
甚至,在第二个空间,在机甲上,体验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时,他脑子里也有一瞬间在想,路岐每一次死亡时,都是这种感觉吗?
那她说自己很兴奋,一定是谎话吧。
这感觉,明明难受得要死。
他知道自己在对人渣移情,而现在,她的这些话,彻底点燃了温敛心底的某种火苗。
把这七天里,让他有些萎缩的、踌躇的、软弱的心绪烧了个彻底。
他要赢。
就算精神力被削弱了,他也要赢。
他温敛从来都是第一,凭什么要向一个道具、一瓶水,一个性质恶劣的空间屈服?
「路岐,你跟我坦白这件事,原本是想看我露出什么样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