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您为什么不吃饭?不喜欢这种口味?」
「我吃不吃饭,你这么在意干嘛。」温敛反问,「怎么?怪物还会担心我了?」
路岐没吭声,角度问题,温敛也看不见她的脸。
沉默的空气在二人间瀰漫了一会。
路岐说:「先生,『担心』这一情绪,作为知识储存在我脑子里。但实际上,我并不具备『担心』这一感受。」
「是吗。」温敛道,「那好,你现在立马给我滚出去。我以后吃不吃东西都轮不到你过问,等着给我收尸就行。」
「……」路岐没说话。
温敛扬起眉梢,眼尾瞥向她。
「你做不到吗?路岐?」
其实,他根本看不清路岐的表情。她说不定正微笑着欣赏他的狼狈,也说不定在不耐烦地打算离开。
所以,温敛才说了,这是赌。
他一辈子赌过很多事,每一次上战场基本都是赌,他运气不错,还没赌输过,活到了现在。但就算赌输,他也不会害怕。
现在也一样。
温敛没有畏惧的感觉,赌输的下场其实可以预想。
但有一点跟从前不一样,他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
这一次,他很想赢。
从未有过的想赢。
路岐沉默了多久?大概一分钟,也可能是十分钟,温敛在被子下的手指,缓缓蜷缩起来时,她终于动动嘴角,说了进门以来的第三句话。
「您想要怎么样?」
依旧是不含感情的问句,但她明明可以选择直接转身就走。
「我说得很清楚了。」温敛道,「你如果无所谓我吃不吃东西,那你儘早出去。如果,你想要我吃,就坐下。」他声音变得低沉了一些,「我有事要问你。很重要的事。」
他的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露出来的那边脸在微弱的夜光下,显得严肃凝重。
路岐看了几秒,伸手拉过椅背,温敛又忽然道:「你今天坐下了,就必须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就杀了你。」
他确实可以做到。
那把枪,路岐又没收走。
只是,他刚才还凶恶地命令她坐,等她真的打算坐下,他的语气不知为何又多出一丝不安。
「我曾经答应过您,会让您知道一切。」路岐道,「怪物也会信守承诺。」
明明你说话不算话的次数更多。
温敛垂着眼皮在心里骂了句,等路岐坐下,离他的距离近了点,他就看见路岐的左手臂包着绷带,本该长着肉的地方缺了一块,所以形状怪异,已经干掉的血迹仿佛才是那条绷带原本的颜色。
「……」他动了动唇角,终究什么也没说。
活该。
他没朝她心臟打,她就该庆幸。
「你到底骗了我多少。」他道,「诚实告诉我。」
这话听上去不像是质问,路岐也没有迟疑,内疚这种情绪,当然也不存在于人造怪物的脑子里:「骗了您挺多的。」
「你说,你是切尔斯的贫民。」
「那当然是骗您的。」
「最开始对我礼貌,但又很低俗。」
「这是通过知识演绎出来的两种形象,我想看看您面对哪一种的反应会更有趣。」
她说得倒很自然,温敛不禁笑着讽刺。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兴趣真的很噁心?」
「一号经常这么说。但您是我那时唯一的乐趣,我对爱不释手的玩具,一向愿意多花一些心思。」
玩具。
温敛眼神一瞬间变得晦暗,他道:「所以你说你失忆了,也是骗我的。」
「那是真的。」路岐却道,「我第一次操作L留下的装置,疏忽大意,精神海被反噬,短暂的失去了一些记忆。我知道自己是谁,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所以最开始,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只有这句
是真的。」
「你觉得我会信吗?」
「我如果说谎,你不是就要就此绝食吗?」路岐一直放在床头柜上的视线忽然转了下,看向他,「所以我不会说谎,起码在你吃东西之前,不会。」
她的瞳仁颜色很淡,在黑暗中就显得清晰。
温敛心头莫名一滞,撇开视线道:「继续。」
「我说到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
路岐把目光转回去,摸摸下巴,道:「哦,说到,我暂时失忆的事。」
「说到你还有哪些事是骗我的。」温敛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恢復的记忆?」
「很早。」路岐顿了下:「大概是时间回溯到第三轮的时候。您还记得我那时吻了您,然后空间破碎的事吗?」
温敛可太记得了。
虽然他觉得纠结什么初吻初夜的很蠢,但那也确实是温敛第一次和别人做这种事。还是被强迫的。
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就是那个时候。」路岐仿佛看不见他微微蹙起的眉梢,「我的目的是让您相信我,结果却在失忆时做了适得其反的事。我那个时候就想,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