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没有心,当然不可能知道人类想要她的什么答案。
温敛靠回枕头上,吐了口气,闭了眼。
从路岐这个角度,只看得见他的下颌线条削痩紧绷,有几分冷意。
「看来您不怎么满意我的回答。」她道。
「不。」温敛从鼻子里笑了声,「是非常不满意。路岐,我真的很想一枪杀了你算了。」
他说:「我很擅长断舍离。小时候,家里人让我扔不需要的东西,我可以扔很多。所以,每次看到那些依存着心爱的旧玩具的孩子,我都觉得他们真的很蠢。」
怪物道:「所以呢?」
「我现在就觉得自己很蠢。」
路岐没说话,但不是因为不理解,而是懂了温敛的意思。她眸光变得有些看不真切。
「我对您而言,是需要的东西吗?」
「错。」温敛睁开眼睛看她,「你没有给我满意的答案,所以你现在已经不配是了。」
说完,他翻过身去,被子盖住了整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是无言的赶客。
对话结束的意思。
路岐当然可以走,她向来擅长在恰到好处的时候离开。
比如,在温敛的火气消下去一些,但又没有彻底消气的时候。
这个时候的温敛,最有趣。
从前,路岐抱着打发时间的心态,为了看他的反应。
反正只是个乐子而已。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没走。
路岐很少会做还没想清楚的事,一个「乐子」,理论上而言,也没这种价值。
他要是还有什么L的重大线索的话,另当别论。
路岐很乐意再装着温柔体贴的形象哄他高兴。
这些想法在她脑子里淡淡一晃,又消失。
现在,这个Omega没有这种价值,她却不想走出这个门的原因,大概是,她走了,按他倔起来的脾气,
也许真会绝食而死吧。
仅此而已。
床垫因为被人撑住,凹陷进去一点。
温敛没想到旁边安静了这么久,这人还没走,刚想咬牙让她滚,人却先一步被她掰过去,温敛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就这么暴露在路岐的眼中。
温敛没什么反应,眉头不悦地拧着。
他估计是以为房间里一片黑,路岐不可能看见自己的脸。
但弗兰肯斯坦是为了战斗而生的怪物,夜视能力当然也很好。
路岐神情微顿,轻道:「先生,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温敛一愣:「滚。」
他抬脚就要踹她,被路岐抓住了小腿,她脸上笑容一敛,目光往他后面,什么也没有的地方望去,声音很静。
「模仿和伪装是写进我身体的两种本能。我用那隻机器狗和你说话时,其实也在本能地模仿。你知道什么是本能吗?无法抗拒的就是本能。就跟你易感期时,对我投怀送抱,一个道理。」
「谁跟你投怀送抱了。」温敛恶狠狠道,「放手。」
路岐没放,她看着墙角,接着说:「对你做的那些事,不算真的本能。毕竟,*欲是我后天学来的。实际上,一号就没有*欲,她是个无聊的玩意儿。」
最后一个空间时,路岐倒没有担心过一号会对温敛做什么。
她是个无聊的东西,就算理论上知道Omega的部位在哪儿,看了估计也就跟看木头一样。
「所以,」路岐道,「不是本能,我就可以忍住。对你没忍住的原因,除了确实想看看你的反应,还有一个……」
温敛想说你长篇大论了一堆什么*欲,就为了给这句话铺垫。
果然是怪物。
没有哪个人类会在这种哄骗Omega的场合,讲这种很煞风景的话。
他抿唇,脸上带着不明的情绪,不满地催促:「还有一个什么?你最好能说完整。」
但怪物似乎永远会说一些出乎人类意料的话。
路岐慢慢地,仿佛自言自语:「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您很漂亮。」
「……」他愣了一下。
这种词,温敛根本没想过能从路岐嘴里听到,不满的表情生生卡了一下,他有些诧异地望着她。
「你……说什么?」
可路岐还是没有看他,好像那个墙角有什么能吸引她的魔力一样。
「这就是我目前能告诉您的所有事。您要是还不能满意,我也没办法了。」
温敛停了很久,脸竟然莫名有点开始发烫,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臟微妙地加快。
大概是他久久没有答话,路岐只能从墙角转回视线看他。
可下一秒,她的胸腔突然被枪口抵住了。
那把枪一直被温敛藏在被子下面,路岐进来的时候嗅到了味道,但没管。
现在这个时机被他掏出来,看来,她的回答没能让他满意。
「路岐。」
温敛举着枪,声调缓慢地叫了她的名字。
路岐嗯了声:「怎么了,先生?」
「我……」
温敛的另一隻手朝她勾了下,路岐放开他的腿,俯身凑近,仿佛是主动往枪口上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