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箭簇闪着恨意,在叶后瞄准了树荫下的倩影,拉弓的人藏于灌木,素手被勒出红印。
箭如流星般飞了出去,然后箭场上有欢呼声,大概是有人射了双箭,中了头彩。
「金吾卫!金吾卫──」
阴影下,漱鸢卧倒在树旁,肩侧有鲜血渗出,染透了轻薄的衫衣,她靠在宁九龄胳膊旁,一咬牙望向灌木,忽然冷厉道,「立刻把人
找出来!」
内侍宫人见状全乱了套,见公主受伤,皆惊惧地呼啦啦全都围了上来,叫太医令的叫太医令,哭号公主的哭号公主。
她却比旁人更冷静,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落下来,微微一动,左肩有撕裂般的绞痛。
她就知道,此次宴席请宋洵来,定会引蛇出洞,叫那人露出马脚,只是想不到对方如此手不留情,非要她死。
宁九龄扶着她大惊失色,片刻,忽然想起来什么,抬头唤道,「快!快去请房相!」
漱鸢自下涩涩一笑,她受伤了,这倒是个与他亲近的不错的时机。不过,她满脑子都是抓人的事情,一时半会还不想那些。
连忙扯住冬鹃的手,竭力道,「不必请了,速扶我去望仙阁。」她抿嘴,一咬牙撑扶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还好,自觉伤得不深,比小时候那次轻多了。
移驾到最近的望仙阁的时候,她被脱下层层迭迭的外衫,只见血已经印染了一大片。
太医令比她还要紧张,斟酌半天,才写下不留疤痕又性温的药,叫人赶紧去做了。
冬鹃一面用冷水替她擦血迹,一面流泪道,「都怪奴婢不警惕,那头灌木多,早知应多安排些金吾卫……」
她斜靠在榻上,微微睁眼,转头问,「人抓到了吗?」
冬鹃摇摇头,竟还没消息。
有人从玉屏风后头一转,幼蓉垂手急急忙忙地进来,细声通报,
「公主,房相在外再三求见……」
她偏过头,见清波山水图的屏风上倒映着房相如的影子,虚虚实实地就那么和烟波浩渺的水墨融在一起,叫人看不懂。
刚才还欺负她,现在他又来做什么好人?
她隔着屏,扬声对幼蓉不冷不热道,「今日本宫需要休息。告诉房相,不见,叫他回吧。」
她知道他听得见,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不等幼蓉过去传话,便听那头自己沉沉回道,「臣听闻公主被冷箭所伤,不知可有大碍?此事事关宫危,臣很是担心,可否容臣看一眼?」
作者有话说:
另附几本我喜欢的唐朝风物的书:
《隋唐两京考》
《隋唐两京坊里谱》(这本有地图,房相的宅子可寻)
《唐代基层文官》
《这个唐朝太有意思了》
《唐朝原来是这样》
《唐代衣食住行研究》(这本有吃的很多)
《活在大唐》
另:以前总是习惯写成「房大人」,然后告诫自己别写大人,别写。因为唐朝的「大人」就是叫对方「爸爸」,类似的还有「哥
哥」,也有爸爸的意思。
所以有的电视剧里满篇大人,会有点尴尬。
比如,「元芳,你怎么看?」
「大人,此事必有蹊跷。」
狄仁杰:嗯?我只是问问他怎么想,他却管我叫爸爸……
第27章
也不知是肩上的伤口疼的太过凛冽, 还是方才一场惊变实在叫人胆战心惊,总之她没了谈情说爱的心思,就连思绪也清明起来。
她斜于卧榻上, 半露左肩,宫人按照太医令的指示将捣成糊状的草药涂抹于箭伤处,手势已是极轻, 可公主细皮嫩肉, 一碰又有细密的血丝渗出来。宫人端着药盏比她还惊慌,战战兢兢地轻声道贵主恕罪。
宰相立于屏外,还不走, 固执地等候召见。
漱鸢一声不吭, 屏风上宽大的身影倒映在眼里, 对她似乎形成了围拱之势。
人有时候很奇怪,偏在对方靠近的时候, 又想避开。
她想起来一句话, 「近乡情更怯」, 大概和这种心情是一个道理。
伤口不是不疼, 只是她咬着牙也不想哭号一声,不叫他知道半点她的伤势和情况。大概她的全部脸面都在这里了, 如果展现伤口才能换来对方的怜悯和爱,那她以后还要不停的受伤吗?
她不是那种分不清大事小事的人。平日里若是有无关紧要的小病小痛, 她也许还会藉机对他下手。可今日之事不同, 有暗箭伤人,而且还是在内禁的庭院内, 足以见此人的大胆。
可仔细想想, 大概这并非是预谋的,否则那一箭早就准确地置她于死地, 而并不是仅仅如现在这般,不深不浅地擦肩而过了。
那人到底是谁?是谁这么厌恶她?一个人吗?还是很多人?难道是金吾卫里有奸细?
当时遇袭的时候,只有宋九龄在她身边,不过他应该是个心性正直的孩子,只是机缘巧合的站在那。总之,她出事的时候,房相如不在。不能不说,她那一刻多希望他立即出现,就如从前那次一样。
记得那时候他说过,「有某在,不会有事。」,现在倒好,真的出事了,他人去哪了?从前说过的话,已经不算数了吗?
多傻啊,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就算现在,他就那么立在屏外,也会觉得有他陪着是一种莫名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