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是太劳烦江姑娘了?」宋鸿看向江吟,「还没问过姑娘是否愿意?」
「我…」江吟婉拒的言辞对上祖母犀利的视线,一时哽在喉头,眼神躲闪。
「她平素怕见生人,性子羞涩了些。」祖母解围道:「但宋公子不是外人,你也不必拘礼,大大方方地去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吟纵是再不情愿也要顾及长辈的面子,于是颔首顺从。
临行前她唤来锦瑟,吩咐她跑一趟传个话。
「我和陈公子约在书院外的梧桐树下,请你代我向他赔个罪,就说我忽然有事缠身不能赴约,请他谅解,改日我再亲自向他道歉。」
锦瑟闻言点点头,江吟这才放心地出了门。
街上游人如织,遥遥望去竟似一条逶迤的长龙,通体点缀着流光溢彩的花灯。
宋鸿和江吟并肩而行,缓步穿梭在密集的人流里。小贩提着花灯满街兜售,映亮了漆黑的夜空。
「江姑娘想要花灯吗?」宋鸿停在一个摊子前,架子上放满了琳琅满目的灯笼,做成兔子形的、荷花状的以及笼着纱罩透出微微暖光的纱灯。
「都是些枯燥无味的陈旧款式,无甚新意。」江吟仔细地看了看,「宋公子若有兴趣,待会到府里来,我送你几盏新颖别致的。」
宋鸿哪是想要什么花灯,无非是为了投其所好,然而再三不得,不由得焦躁起来。
他此次来临安,一是送重阳贺礼,二是自荐与江吟结为伉俪。
父亲的叮咛犹在耳畔,叮嘱他定要想方设法得到江吟芳心,从而换取朝堂上的助力。他需要江家的权势,而迎娶江吟正是最好的选择。
「江姑娘,你平素爱做些什么?」宋鸿换了个话题,期盼能引起她的兴趣。
江吟差点脱口而出读书写字之类的话,思考了片刻后中规中矩地回答道:「绣绣花做做女红,称不上稀奇。」
「江姑娘姿色姝丽,绣品必定是万里挑一,不知是谁有幸能珍藏你的一方帕子。」
「宋公子过奖。」江吟面色如水,即使宋鸿直白地盛讚她容貌也不见半分波动。
「常言道,以色事人者,能得几时好?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望公子不要再谬讚我的长相了,以免落了不祥的征兆。」
宋鸿冷不丁碰了个软钉子,火气更是难以平復,猛地撞上一个路过的老者,险些摔倒。
「现在的年轻人走路不看路。」老者鬍鬚头髮全白了,却依然中气十足,嗓门亮堂。他扛着一根细长的竹竿,挂了一面写着「问卜算卦」的旗子,竟是个货真价实的算命先生。
「老人家您无恙吧?」江吟见他颤颤巍巍,随即掏出钱袋硬塞给他,「这点银子您拿着,寻个医馆治治。」
「我身体硬朗的很。」老者挥挥手,要她收回去,「不受嗟来之食。」
「您年纪大了还到处算卦,」宋鸿起了恻隐之心,「何不在家和子女共享天伦之乐。」
老者哈哈一笑:「窥破天命者,自然是孤家寡人。罢了罢了,今日有缘,卦不走空,我收了钱财,就给二位卜上一卦。」
江吟眼睛发亮,跃跃欲试。
还没等她构思好问题,宋鸿已迫不及待地上前作了作揖,抢先问道:「请大师点明我和这位姑娘是否有缘?」
江吟浅吃了一惊,她虽从宋鸿的种种举止里观察出了他的意图,但一下子摆到明面上也是无法预料的。
老者眯着眼,眼神定格在江吟身上,略有些惊奇。
「公子恐怕并非这位姑娘的正缘啊。」他抚着长须感嘆,「姑娘命格贵重,是公子担当不起的。」
宋鸿面如死灰,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姑娘虽是贵人,但命中有一劫,是由一人引起。若破去了则平安顺遂儿孙满堂,度过美满富足的一生。」
「那破不成呢?」
「恕老夫眼拙,参不透上天的真谛,只能从姑娘的面相中窥见一二。带来劫数的那人杀伐决断,金戈铁马,以至于姑娘都沾染上难以洗脱的血腥气。」
「所以如何能破?」
「全在姑娘一念之间。」老者神秘地微笑道:「说是劫,倒不如换一个词,称为机缘更恰当。掐指一算,这机缘仿佛近在眼前吶。」
他忽然对江吟郑重一拜:「无论姑娘是否应劫,老朽在此先代天下黎民谢过。」
江吟懵懂地受了这一拜,彼时她还是天真无邪的少女,对背后隐藏的深意一概不知。
老者飘然而去,留下她和宋鸿怔怔相对,无话可说。
宋鸿猝然遭此打击,意志消沉,精神不振,他所有的筹谋都化为泡影,再无成功的可能。
「既然我并非姑娘的良配,也就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了,在下即刻辞行。」
「宋公子。」江吟试图挽留,但他扭头不顾,一甩袖子,径自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第9章
江吟注视着宋鸿的背影,忍不住在原地笑出了声。她头一回见到目的性如此强的男子,一旦不合心意便拂袖而去,毫无气度。
确实不是良配。
可惜好好的一个重阳节,未免虚度了。
她正打算转身离去,远处的天空恰好绽开一朵绚烂的烟火,连带着整条长街都骤然亮堂了起来。江吟和许多停住脚步的游人一道,顺着璀璨烟花盛开的方向望去,微微地愣了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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