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梓神色黯淡,从心底生出了几分依依不舍之情。
「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江吟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将暖和的披风分了陈梓一半。「至少,我们可以一起回家了。」
陈梓迎上她关切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
「对了,我得回一封信给他。告诉他,我不去京城了。」
「为什么?」楚空青和谢思秋异口同声地叫道:「若他封你为异性王,那就是光耀祖宗门楣的大好事,足以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那不重要。如果史书上真能记我一笔,我希望记载的是白虎军的英勇无畏、在座几位的慷慨相救。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陈梓转过头,凝视着江吟的侧脸,真心实意地说出一句。「谢谢你。」
谢谢你把在水里沉浮的我拉上了一叶小舟;谢谢你解开了我的心结;谢谢你为我跋涉千里、日夜不眠,生死相随。
他知道这些对江吟来说,不值一提,但他就是想好好地谢谢她。
江吟莫名其妙地看了陈梓一眼,以为他是要她帮忙撰写,便主动拿出纸笔,提议由自己来写。
陈梓顿了顿,千言万语梗在心头,一时无话。江吟很耐心,并不催促,移开眼神看着帘幕外日落的光景。
余晖漫过重迭的山峦,四周一片祥和。
过了良久,陈梓才慢慢地想起些话,江吟提起笔,为其润色。
「......臣本性愚钝,恐力不能及,万万不敢接此大任。若来日烽火又起,臣愿策马戍边关,万死不辞......」
江吟垂目看着纸上不断呈现的秀丽楷书,忽地停笔问道:「你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放弃了高官厚禄,不后悔吗?」
「你说呢?」陈梓回问道。
他们裹着同一件披风,在底下悄悄地握着彼此的手。在这场战役平息后,两个人终于能够静下心来,尽情讨论着关于以后的种种。无论是苏州的枫叶林,还是巍峨高挺的五岳,亦或是落满杏花的春山,他们都可以一同前往,携手共度。
马车载着沉甸甸的行囊走在坑坑洼洼的泥泞路面上,白马融进了周遭的昏黄,犹如跃金似的在画卷般展开的大漠沙砾里闪过浮光掠影,而后归于沉寂。
而他们的日子还在继续。
相隔数千里的萧寂远案上,放着一封字迹工整的书信。那字写得极为漂亮,行云流水、酣畅至极、说是名家书帖也不为过。
陛下:
未央宫一别,已是生死茫茫。昔年陛下之恩,臣铭感五内,不忘于怀。君子和而不同,乃平生一大快事也。白首如新,倾盖如故。虽不得见面,心中却常念陛下安危。
今接朝廷诏书,拜臣护国将军。本该应诏到任,然臣本性愚钝,恐力不能及,万万不敢接此大任。若来日烽火又起,臣愿策马戍边关,但有驱驰,万死不辞。诺不轻许,故一诺千金,至死不违。
言不尽,臣顿首。
陈梓敬上
「他的字有这么好看吗?」萧寂远笑着摇摇头,又嘆了一口气。
好在之后的几年里,再没有出过战事。慕容启继承王位后,信守了自己的承诺,从此不与南阳往来。萧寂远收回了兵权,励精图治,爱民如子,使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天下太平,河清海晏,开创了一代盛世,被誉为「千古明君。」
三年后,在临江的一间小茶馆里,众人正品茶谈笑时,门帘一卷,走进来一男一女。
那女子眉目柔和,身姿修长;那男子礼貌谦和,举止潇洒,像是常年习武之人,一进来就拱了拱手,向茶客请教附近赏桂的好去处。
这样一对俊俏的佳偶,自然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其中一位热心肠的客人站起身,拍手笑道:「两位不是本地人吧,难怪来得晚了些。我在此地待了十几年,深知桂花习性。如今,桂花都快落了,还有什么可赏的呢?」
「纵是残桂,亦有可取之处。」那女子声音动听,好似珠玉鸣铛。「我想,桂花的香气一时半会应是散不尽的。」
「有见识。」跑堂的伙计哈哈大笑,顺手沏了一壶茶放在桌上,招呼道:「来,先喝几碗茶,喝完再说。」
「谢谢了。」陈梓盛情难却,便拉着江吟坐下,一边喝茶一边说话。
茶馆里人声格外鼎沸,很快就无人注意角落里默默饮茶的两人。
江吟叩了叩桌面,低声道:「别忘了今日我们要和谢思秋他们在江上见面,倘若去晚了,楚空青会生气的。」
「赏完桂再去赴约,误不了时辰。」陈梓正要倒一杯茶,突然听见有人谈及了熟悉的名字。
「虽然当今圣上举贤任能、崇尚武学、勤加练兵、将才辈出;可是,百年内,想再出一个陈家,怕是难咯。」
「以往有白虎军在,边地再怎么动乱都不怕,人气齐、泰山移。」
「可惜,可惜。那名噪一时的白虎将军彻底没了个音讯,是死是活都不清楚,总不至于抛下荣华富贵不要,去隐居山林、游历大江南北吧,奇怪得很。世道大乱时他一人抗着,太平盛世时反而无影无踪。」
Tips: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