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师姐,你说了算。」江吟咬着下唇,纠结不已。
「我只是医术比你高明些,论起心志,你在我之上。」楚空青摆摆手,「我是做不出一个好决定的,因为我不敢做,我害怕承担后果。」
「我也一样。」江吟低声道:「纵是已经有了考量,还是会瞻前顾后。」
谢思秋把手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安慰道。
「江吟,今时不同往日,你无论选择哪条路,都不会有人怪罪你,凭心而为。」
他们都信任她,都相信她会给出万全之策,既然如此——
「好,那就由我来定。」江吟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双眸子发着光,若日出之灼灼。
「师姐,你比我精通医术,就请你挽救重伤者的生命,至少封住他们的穴道,减少些苦痛。那么我就一心一意看顾轻伤者,助其儘快回到城楼上,免得陈梓那边捉襟见肘。」
楚空青点了下头,没说什么,径自起身,走向另一边,谢思秋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
我没办法坐视不管。江吟望着那些伤痕累累、血肉淋漓、奄奄一息的士兵,不忍地收回眼神,泪凝于睫。
战场的另一侧,慕容毅骑在马上,远眺着愈发激烈的战斗场面,甚是不满。
他的眼里,看不见城墙下高高垒起的尸体、北狄士兵坠下城楼的惨状;也看不见亲儿子慕容恆身死异处,抛尸荒野的凄凉。他能看见的,唯有这座城后面广袤的中原大地,每一寸土地上都仿佛流着金子。
「你们预计攻多久?」
「不清楚。」
他的大儿子慕容启有些难堪地答道:「请您原谅,我其实并不想一味的耗尽兵力。那些靠近城墙被射杀的人,都是北狄忠诚的将士啊,您何必执着于中原呢?小弟也是,非要一个人跑到异乡,连尸骨都回不来。」
慕容启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慕容毅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软弱的东西,也配提你弟弟?」慕容毅恶狠狠地骂道:「他是勇士,他敢见南阳的皇帝,敢单枪匹马闯进中原,你敢吗?」
慕容启顶着一个鲜明的巴掌印,抬手抹去了唇边溢出的鲜血。
「小弟所为,不过是逞匹夫之勇。」他坚持道:「以仁德治天下,方为正道。」
慕容毅气得又要揍他,被几位属下七嘴八舌地劝住了。他边在心里骂着慕容启不成事,边愤怒地掀开帐子走进去,忽见帐中一人,眉目端正,颈上系了狼牙,腰部佩着短刃,瞧着颇为眼熟。正是北狄第一刺客,慕容启麾下最钟爱的暗卫——宇文贺。
「上次交代你刺杀陈桐的事办得很好。」慕容毅随口夸奖道:「干净利落,不错。」
「谢王爷称讚。」宇文贺淡淡地应了,「您有事随时指派我,我不会让您和小王爷失望的。」
「非常好。」慕容毅暗暗地想,这把刀还真是好用,锈了钝了都不碍事,就算是断了都与他无关。
北狄人佩戴狼牙,代表着俯首称臣,然而眼前的年轻人,效忠的对象却不是他,而是营帐外兀自伤心的慕容启。
「慕容恆已死,我会完成和你的私下约定,让慕容启做下一任的王。」他压低了声音,怕被外面走动的慕容启听见。「在那之前,你还需要做一件事。」
夕阳西下,两方人马鏖战了整整一天,都累得够呛。北狄军把城墙撞出好几个大洞,陈梓忙命副将一一堵上。就这么一来一回,折腾了大半天,双方死伤惨重,鸣金收兵。
陈梓卸下袖箭,只觉得抬不起手,汗水湿透了贴身的甲衣,黏在身上怪不舒服。他实在没力气控马,索性懒洋洋地趴在马上,随便它往哪伸蹄子。
结果,这通灵性的良驹带着他一顿狂奔,来到了正在歇息的江吟面前。
江吟乍一看,以为马上驮着的是个快要死了的士卒,吓了一跳。儘管她忙了一天,累得一动不能动,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和马背上喘气的陈梓面面相觑。
隔了好久,江吟才缓过神。
「你怎么来了?」
「是它。」陈梓按着马头,无奈地笑笑,「它知道我想见你了。」
他们并肩坐在梨树下,望着一轮澄黄的落日隐入山间,温暖的余晖照在陈梓脸侧干涸的血迹上。
「你没有受伤吗?」江吟一问出口就觉得不对,马上找补道:「你脸上有血。」
她掏出手帕,陈梓擦了擦才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我的血,可能是别人溅上来的。」陈梓边解释,边注意到江吟嘴唇干涩发白,应该是很久没有喝过水,便立即解下腰间的水壶塞给她。「你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出乎他意料的是,江吟拒绝了。
「我不渴,你喝吧。」
「你怎么会不渴?」陈梓惊讶了,「我看你一直在舔嘴唇。」
「反正我不能喝。」江吟摇了摇头,态度坚决,「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陈梓恍然大悟,拧开水壶递到她手里,温和地劝道。
「喝吧,你喝的是我省下来的分量,又不关他们的事。就当是帮我喝一些。」
江吟捧着仅剩一小半水的水壶,犹豫半晌,还是没有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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