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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足无妄峰的时候,她甚至有一瞬的恍惚,忆起了曾在这里度过的许多时日。

房屋已经破败了,积了灰尘,看起来像是久无人住。

唯有青衍拥着她晒过太阳的那棵大树,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司云落讷讷道:「他被关押在其他地方,是么?也是应该的……他毕竟犯了错,不能像从前那般住在无妄峰上……」

宁恆只是沉默,没有应答。

忽然,她瞧见那衰败的药圃之中,隐约现出一星半点鲜红颜色。

司云落快步走上前去,指尖抚过那一串红色果实,隐有颤栗。

正是青衍曾为她栽种的梦心果,如今终于成熟,在微风的吹拂下招摇,惑人眼目。

宁恆终于道:「你离开以后,这梦心果便成熟了,年年长势很好。即使其他灵草皆因无人照料而枯死,它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

司云落点点头,是啊,梦心果都能够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下存活,青衍没道理不能。

即使是为了她,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撑下去,绝不会因为盲了双目就灰心寻死。

他不是那样的人。

宁恆走到那大树之下,开始用手指刨土,司云落便主动过去同他一起,不肯假手于人。

没过多久,泥土之下出现一个细长的木盒,被宁恆双手捧起,郑重地递给司云落。

「打开看看吧。」

木盒中有一卷宣纸,还有一封书信。

司云落顿了顿,还是选择了先打开那封书信。

字迹遒劲而不失清秀,的确是慕星衍的笔迹。

吾妻亲启:

一别经年,见字如晤。写此文书,原有千言万语欲诉诸笔端,如今提笔忘言,皆因情怯,忧心追思过往,惹你不快伤情,实乃我之过也。

绝途狱中所言,非我本意,你我情难两全,唯有出此下策,护你平安脱险。

我深知此去难以苟全性命,不敢求你原谅,唯盼你应允一事:若有来生,我之魂魄自将立于阴间桥畔,日夜以待。但魅妖寿数漫长,你应纵情天地,快意余生,如有良缘,切莫错过,不必为我守节。

我之所愿,不过是你长宁无忧,见你伤心悲痛,我必魂魄难安。勿念。

夫青衍敬上

司云落睁大眼睛看着,不敢落一滴眼泪,怕这薄薄泛黄的信纸,连泪水的重量也无法承受。

「吾妻」后面有两个字大小的空白,她忽然想起,她一直没有告诉他真名。

多么可笑啊,直到最后,他竟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哪有她这样不负责任的妻子……

司云落咬破指尖,蘸着血将自己的名字补在上面。

现在他便可以知晓,他的妻子叫作落落。

她将信纸折好收起,才去展开那捲宣纸。

却是那副为她而作的丹青美人图。

可她明明看着青衍将它投入火中……

但她随即反应过来,当时她来不及确认,被烧成灰烬的,大概只是一张白纸而已。

画卷中的女子明眸巧笑,尽态极妍,有着与她一模一样的面容,却仿佛比她更美上三分。

这便是他心中的她。

可是如今,就连她自己,也无法再回到从前的样子了。

司云落抬起眼来,意识到落泪的衝动,不自然地别过脸去,对宁恆道:「他在哪里,带我过去。」

一行人兜兜转转,却又回到了最初的大殿之前。

宁恆在大殿一角蹲下身子,挥手向司云落示意。

「他在这里。」

她上前去看,那处只有严丝合缝的砖石,哪里有一丝一毫的动土痕迹?

即使不知将要面对什么,她仍然鼓足勇气,咬牙道:「挖开!」

亲卫人手众多,很快将大殿之下挖出一个巨大土坑,而在土坑之中,是用密密麻麻的符咒缠裹的、看似人形的东西。

司云落几乎不敢凑近去看,这是她的青衍吗?

可答案就在眼前,她颤抖得厉害,艰难地伸出手去,却发现他的内里完全掏空了,仅有一张充了气的皮囊支撑,一惊之下便要解开符咒去看。

宁恆连忙阻拦,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层层的符咒被倏然解开,露出一张精緻而苍白的面容。

青衍的模样如生前一般,除去他脸上那两个难以忽视的黑洞之外,也可算得上宁静而安详。

司云落说不出话,只能听着宁恆一字一句道来,到了最后几乎泣血。

「他们……他们说少主有一半的魅妖血脉,功效与魅妖应当别无二致,便用他举行了血祭……」

「但作恶太多,他们又怕少主的魂魄化作厉鬼前来报復,心虚之下便将他的遗骨以符咒镇压,望他永世不得超生。」

她这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痛彻心扉,肝肠寸断。

十年一梦,梦也该醒了。

她又哭又笑,紧紧搂着他的尸身,喃喃道:「回家……我们回家……」

司云落下令,将天衍宫一把火焚尽,而她不再看身后熊熊的火光,携着青衍和他母亲的遗骨,踏上了返回家乡的路途。

沿途挂起片片白幡,魅妖空灵的歌声在上空迴荡,引着漂泊在外的魂魄,附在重获自由的遗骨之上,在神明的庇佑之下,回到他们共同的故乡。

天明昭昭,林木苍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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