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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星衍用指腹抹去她眼尾最后一滴泪,捧着她的脸哄道:「不哭了好不好?我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

司云落点头应下,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再次抱紧了他。

江可知尚未醒来,还需要闻既白加以照顾。慕星衍也曾经想过,是否暂时瞒下师尊过世的消息,让闻既白能够安心待在此处。

但司云落却并不赞同。小白有得知真相的权利,若是要做选择,也应该在了解实情的前提下,将选项摆在他面前才是。直接替他做了决定,对他而言未免太不公平。

可他们都忘了,闻既白并非常人。或许是早有预感,真到了这一刻,他反而格外平静地接受了师尊的死讯。

理性终究还是占了上风,他难得善解人意,表示他会留在此处照顾江可知,直到他苏醒为止。

司云落登上返回玄灵宗的灵舟,脑海中仍盘旋着闻既白最后的话。

「师尊的境界与我们不一样,他早已预见了自己的结局,却依然明知不可而为之。求仁得仁,结果也如他所愿,他并无遗憾,我们也不必悲伤。」

她不知道这话语中存了多少安慰她的心思,她只是心情复杂,问他:「所以你与师尊一样,已经明了我们各自的命运,是么?」

闻既白没有回答,有的时候,沉默就代表承认。

他也并没打算隐瞒,只是摸出那随身携带的六枚铜钱,当着二人的面起了一卦。

「我曾为每一位天阁弟子起卦,如你们所见,生机尽绝,败亡之象,卦象大过,实为不可解的死卦。」

「不过,」他停顿片刻,抬眼望着司云落,「落落乃是生卦。」

如今沈不周之死已经应验,但司云落仍然难以相信所谓天机,或者说是不愿相信。

「依我看,倒也未必。若是慕星衍未曾拼尽全力救我,我便已经死了,就不会再有生卦一说。」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由此看来,卜算不可尽信。与其相信虚无缥缈的卦象预言,我更愿意信任身边的同伴。知其不可而为之,这便是师尊言传身教,为我们上的最后一课。」

闻既白想起她掷地有声的样子,仍然免不了会心一笑。

透过雨雾蒙蒙的轩窗,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明丽少女的身影。

大道三千,天行有常,但总会有渺小的人,为了求索心中之「道」,敢于迈出破局的第一步。

命运本就是这世上最不可测的,落落的一举一动,说不定能够改变最终的结局。

江可知是在秋雨连绵的第二日下午苏醒的,他一动不能动,只是缓缓睁开眼,同闻既白一样静静看着窗外雨打芭蕉。

自司云落和慕星衍二人走后,雨势便不见停歇,像是上天也在动容落泪。

四目相对,有片刻的沉寂,病人与大夫正在进行着最为平静的对话。

「沈不周……」

「死了。」

闻既白的声音没什么波澜:「你想必已经猜到了。」

江可知只是默然。他张了张口,却一句多余的话都问不出。

闻既白明白他的心意,随手向檐下一指。

「但那个小傢伙还活着,你没有辜负他。」

细密的雨幕之下,现出原形的小狻猊正在水坑里到处乱踩,溅了自己一身泥点。

生于沙漠长于沙漠,弘儿还从未见过「雨」这种天象。

江可知垂下眼去,他如今没有容貌,自然也无从谈起表情,但闻既白似乎能够感受到,他心间涌起的淡淡欣慰。

「作为大夫,我需要提醒你的是,你的容貌已经毁了。不过以你之修为,再修二十年便会获得新的,也无需太过介怀。」

江可知却道:「无妨。」

他在意的,从来就不是这些身外之物,当初之所以选择了一张平凡的脸,也不过是因为不愿抢了沈不周的风头。

毕竟在他幼时,容貌尚未定型,只有一团混沌,旁人对他避之不及,只有沈不周毫无芥蒂,愿意与他做最要好的朋友。

可是现在,他失去了朋友。

「我等不了二十年。」他声音艰涩,「我需要一张脸。」

到了这步田地,他只能求助于闻既白,像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对于闻既白而言,製作一张栩栩如生的面容不算难事,何况江可知如今的情况,倒很容易与任何一张脸轻易贴合。

「可以。但要等你养好伤再说。你想要谁的脸?」

江可知遽然抬眸:「你的脸。」

灵舟到达玄灵宗时,已是三日后,司云落扶着慕星衍的手,从灵舟上纵身跃下,同他并肩立在山门处,眺望高处的天銮殿。

经过上次鸡飞狗跳的那一架,山门虽经修復,汉白玉上仍然有着无法掩盖的深深裂痕。

回想起他们第一次站在这里的时候,玄灵宗的弟子们都跑出来看热闹,将狭窄的石阶围得水泄不通。

那时虽然尴尬,却也留下了最初的温暖印象,可如今旧地重游,山门处却空无一人,四周静极了,连一丝风都没有。

直到金钟之声自天銮殿内迢迢传来,伴随着岑如默熟悉的声音。

「师弟、师妹既然回了山,就来天銮殿参拜师尊吧。」

司云落与慕星衍对视一眼,携着他的手往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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