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跟多尔衮一样,在孩子面前比较克制,多铎又特别喜欢福临,每次福临一到,立刻能化解屋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多铎抱一会儿福临,耐心教福临说几句话,便会告辞离开。
今天明玉也是忖着时辰过来的,谁知竟然扑了个空。
多尔衮抱起福临,这才回答明玉的问话:「他有事先走了。」
明玉信以为真:「刚来就走啊?」
多尔衮淡淡「嗯」了一声,把圣旨的事跟明玉说了:「这一路不太平,我恐怕要带兵去迎,迎得远一点。」
明玉有些诧异。皇宫的瘟疫才消灭,因为没有封城,京城时有散发,太后和小皇帝一来,难免要举行一些规模较大的仪式,还有宴请,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李自成虽然已经死了,据说他的残部还在京城周边活动,并没走远。多铎正在带兵围剿,太后和小皇帝这时候过来恐怕会有危险。
「太后为何忽然改了行程?」明玉猜多尔衮也是刚知道,不然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告诉自己。
别的不说,太后和小皇帝要来,宫里怎么也得布置一下吧。
福临闹着要举高高,多尔衮亲了亲他的小脸蛋,总算把他安抚住了:「因为剃髮令,多铎给太后上了密折,告了我一状。太后素来重祖训和先帝留下的规矩,谁敢挑战,她就会第一个跳出来弹压。并没跟我商量,直接下了一道圣旨,说要提前入关。」
原来是多铎搞的鬼。
她就说多铎这两回来串门态度怎么都变好了,敢情给多尔衮打了小报告:「皇帝印玺在你手上,圣旨如何用印?」
剃髮令才叫停,京城及周边才平静几天,再闹起来恐怕连瘟疫也要跟着反弹了,真让人头疼。
若圣旨没有用印,是可以质疑,甚至可以驳回的。
多尔衮也很无奈:「太后手上有传国玉玺。」
当初他把皇帝印玺随身携带,就是怕有人趁他不在给太后进谗言被人掣肘,却忽略了传国玉玺。
明玉心累地坐在椅子上,听多尔衮又道:「我刚得到消息,圣旨颁下的第三天太后和小皇帝就已经启程了,再有几日怕都到了。」
得,还是先斩后奏。
想想也是,多铎是多尔衮的亲兄弟,这么多年跟着他出生入死,可以说是多尔衮最信任的人。他写密折告多尔衮的状,太后肯定不会怀疑,连调查都省了。
再想到小皇帝刚登基那会儿,岳托弄权,太后硬是以遵从先帝遗志的理由驳回了两位辅政王关于取消互市的决定,还在朝会上把内阁好好申斥了一番。
之后,但凡朝廷有任何不遵从先帝遗志的事情发生,太后都会出面干涉,且态度强硬,能量ᴶˢᴳᴮᴮ巨大。
而剃髮这事,既祖宗的规矩,又是先帝的遗志,太后不急才怪。
知道太后肯定会反对,明玉和多尔衮已经在想对策了,本来还有时间,现在这个马蜂窝直接让多铎给捅了。
还是以密折的方式捅的。
不出意外,过几天便要面对太后滔天的怒火,可对策明玉还没想出来,看多尔衮那表情,应该也是一筹莫展。
果然不等明玉问,多尔衮已然道:「若太后问起剃髮令的事,你就说你不清楚,我来应付。」
明玉知道多尔衮怕她受委屈在保护她,可叫停剃髮令是她第一个提出来的,她不可能都推给多尔衮,让多尔衮一个人独自面对:「太后知晓此事是因为多铎的密折,天知道他都写了些什么,就算我说我不清楚,太后会信吗?」
多铎习惯了维护多尔衮,哪怕叫停剃髮令是多尔衮一个人的意思,多铎肯定也会给他哥找个替罪羊。
看多铎这几天对待她的态度,明玉几乎能猜到那封送到太后手上的密折大致写了些什么。
违背祖宗的规矩,忤逆先帝遗志,太后已经不能忍,若再加上一条欺君罔上,恐怕可以拖出去斩了。
多尔衮也是关心则乱:「那你装病好了。等我把太后应付过去,你再露面。」
明玉气笑了,她跟多尔衮打赌:「你信不信,我要是装病,太后肯定会趁机往你身边塞人。」
多尔衮一时没反应过来:「塞人?塞什么人?」
明玉挑眉看他:「女人。」
「推掉就是了。」
「万一赐婚呢?不能不要。」
多尔衮看着明玉:「那你说怎么办?」
明玉实话实说:「……还没想好。」
对付有野心有见识的男人,明玉有的是办法。可对付年老守旧,心志坚定,拒绝接受任何新鲜事物,拒绝做出任何改变的太后,明玉也只能说:「看情况,走一步看一步吧。」
翌日,多尔衮带兵出城,兵分两路。
一路对照多铎的计划,把张献忠留下的人给剿了。而后围着京城跑了一圈,先后剿灭了几波李自成留下的残部,还有一些反清復明的势力。
多尔衮自己带另一路北上,迎接圣驾。
怕多铎还有别的安排,多尔衮一口气迎到了山海关,可把太后吓得不轻,还以为他要半路送他们回去呢。
直到多尔衮跳下马,在马车前给太后行礼,太后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没好气地问:「多铎呢?他怎么没来?」
太后问得直白,多尔衮也没藏着掖着:「他以下犯上,正在面壁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