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砚反问,「难道阿爹没有保护好你吗?」
陶太妃缄默了。
不知何时,马车停了下来,岑砚:「您就当今天没见过我。」
正准备下车,陶太妃突道:「他老了。」
异族语,很快,与她说官话的腔调拿捏不同,十分流畅。
「我见过我父王衰老的模样。」
「他们这种人,越是衰弱,对权力掌控欲越强。」
「你若是要藏着什么,就藏好,别让他发现。」
岑砚脚步一顿,「我不是我阿爹。」
「太妃听过网开一面的典故吗,回去可以让三弟同你讲讲。」
盛武帝对定西王府的掌握已经过火至此,若是连一点空隙都不留下来……呵。
庄冬卿午睡后,爬起来在院子里醒神的时候,便听到太妃车辇回来了,回来了,收拾完东西,又往郡主府邸去了。
也不知道算不算送走了一尊大佛,虽然也不见面,但庄冬卿第一反应仍旧鬆了口气。
跟着陶太妃与岑砚便陆续回了府。
庄冬卿抱着岑砚的官帽,看着六福伺候他净面洗手,好奇:「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岑砚笑看了他一眼,庄冬卿迷惑。
继而想到自己今天问了陶太妃的事,小心翼翼又偷瞧了柳七一眼。
不至于这么快就知晓了吧?
这些小动作岑砚都看在眼底,却也不戳破,只道:「带你出去玩。」
嗯?
提到出门,庄冬卿眼睛都亮了,不可思议道:「真的?去哪里玩?」
顿了顿,觉得自己好似太过开怀,又收敛了几分道,「你今天专程为了这个回来的吗……会不会,不大好?」
「万寿节将近,街上热闹,官署里没什么事,也没几个人干坐在里头。」
岑砚言笑晏晏,「再说,你真不想出门?」
那自然是……可太想了!
见到庄冬卿期待的眼神,岑砚笑容扩大,温声道:「去吧,近来在府里憋坏了吧,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那,什么时候,我……」
岑砚:「不急,时间还早。」
「就我们两个,你慢慢来。」
庄冬卿点头如捣蒜,「好的!」
庄冬卿跟着收拾了一番,换了身衣服,岑砚怕夜里冷,还让六福专门带了件斗篷,以防庄冬卿要加衣。
等马车骨碌碌驶出定西王府,庄冬卿脑袋都支在车帘边上,看着外面的世界。
可憋死他了。
太妃先来,后面又是陶太妃,摸不清楚两个人的性格,有她们在,怕谁想起来要见自己,庄冬卿也不好意思往外跑,就……
猛的意识到什么,庄冬卿不禁去瞧岑砚。
目光定得久一些,闭目养神的人睁开眼来,「我脸上有什么?」
庄冬卿又摇头。
想算了,但心里莫名自己和自己较着劲儿,庄冬卿还是问了出来,「你是……特意带我出门玩吗?」
岑砚:「不然呢,我特意带六福?」
「……」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庄冬卿解释不清楚,口拙,又想算了。
岑砚却点了点头,「嗯,是。」
「……是什么?」他都还没问出来。
岑砚却看着他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是看我们小少爷委屈到了,也在府里闷到了,特意带您出来逛逛,散散心的。」
庄冬卿一下子失语。
眼神飘忽了起来。
低低反驳,「也,没有委屈。」
岑砚再度点头,「嗯,不算委屈,就是过得没以前悠閒了,在王府里的顾及也多了,心里不得劲儿而已。」
「……」
半晌,庄冬卿:「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岑砚笑了起来,「如果你想,我也可以是,就是不好看了点,还得请小少爷不嫌弃。」
高眉深目,浅淡的瞳色在暮光下像是两汪蜂蜜,庄冬卿将头转向车窗外,嘀咕:「胡说,哪里不好看了。」
明明就知道自己好看,还笑成这样。
庄冬卿左手握了握右手,不答话了。
先去了一家新鲜的酒楼,用了晚饭。
菜上了还叮嘱庄冬卿不要吃多了,一会儿会去逛夜市,夜市里整条街都是小吃,别一会儿想吃零嘴却没了肚子。
庄冬卿听话,只吃了个七分饱。
平日里都是白天出门的。
晚上出来的少。
还在庄家的时候,那段时间以为人要没了,傍晚的时候也在外逛过,但是庄家门禁早,要掐着点,在外面也待不了多久。
故而等庄冬卿看着一条街的灯火璀璨,还有护城河上的画舫花船时,嘴巴张成了O型。
来了古代,他已经过上了他们的作息,这种纸醉金迷的夜生活,他已经许久不曾感受过了。
岑砚侧头,见庄冬卿新奇喜欢,也露出个浅笑。
先逛夜市,虽然东西不如现代的多,但人流如织的繁华感,还是很棒。
庄冬卿买了几盏提灯,最后六福提不下,着护卫去放马车上了。
路过一处河堤,见到不少人在放水灯许愿,庄冬卿看向岑砚,不一会儿,他和六福都有了几盏灯,河边路滑,他许了愿,岑砚替他去放的。
看着岑砚干净的皂靴踩在河岸,俯身送灯,杂草擦过他脸颊,庄冬卿忽然意识到,这些事也可以叫护卫,并不需他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