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砚没应这句,只说:「清洗伤口吧。」
盥室灯火通明。
要清洗,便从主屋挪到了此处,刚好对伤口深度的把握,赵爷不如庄冬卿,庄冬卿自己瞧瞧,也更稳妥。
淡盐水冲洗,冲洗的过程庄冬卿就有些发抖。
等血污洗净,庄冬卿看上一眼,便知道根本用不上自己多瞧这一下了。
太深。
怪不得擦过的时候,能爆出一蓬血花。
赵爷看见也皱起了脸,不再问庄冬卿意见,只道:「只有请小少爷您忍忍了。」
岑砚:「什么意思,忍什么?」
赵爷还在想怎么回答,庄冬卿先替他解了围,握住岑砚的手道:「不能用麻药,怕用了之后,影响对毒的判断,不好解毒。」
这个时代的麻药一碗下去,人事不知,麻完毒发死了也有可能的。
岑砚:「……」
岑砚闭目。
其实这些他内心里是知道的。
但放自己身上还好的事情,放庄冬卿身上,便有些情急乱了方寸,才问出了这么一句。
岑砚:「是我糊涂了。」
庄冬卿还是没见着岑砚正脸,不知道是有意无意,醒了过来之后,他就一直在他身后,听声音倒是都还好,但庄冬卿隐隐总觉得这是故意安排的,恐怕实际上,岑砚并不如他听到的声音镇定。
庄冬卿又握了握岑砚的手,假意轻鬆道:「没什么,赵爷现在缝合已经很快了,忍忍就过去了。」
岑砚凝了他片刻:「嗯。」
庄冬卿真的很不会骗人。
岑砚:「我陪着你。」
「……好。」
赵爷适时开口,「涂抹的麻药我刚做了一份出来,但效果很一般,先用着,也能缓解些疼痛。」
庄冬卿心道,那可太好了。
这样想的。
但真到了缝合的时候,庄冬卿痛得需要人来按住,不然本能反应太剧烈,完不成操作。
后续是岑砚箍住他,换回来的徐四按住他手,他的两个护卫也来了,从边上不同的角度补充施力,确保他挣扎不动的程度,才让赵爷来的。
两针下去,庄冬卿就忘了岑砚的存在。
实在是忍不住。
被按住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
缝到一半,庄冬卿很没用地让他们打晕自己。
赵爷为难看着岑砚,岑砚静了片刻,死死按着庄冬卿,狠下心道:「已经缝了一半了,卿卿你再忍一忍……」
声音很轻。却极其坚决。
眼神示意赵爷继续。
庄冬卿痛。
岑砚把手臂塞到了他嘴里,给他咬着。
庄冬卿真咬了,痛起来控制不住。
岑砚神色不变,只摸着他头,不断说快了。
等真正完成操作,庄冬卿已经哭得累了,几乎是重新包扎好,人就晕睡了过去。
赵爷要替岑砚处理咬痕,岑砚看了眼,平静道:「没事,不深。」
「你先回去休息吧,一会儿箭和人拿了回来,还需要你查看。」
赵爷也上了年纪,禁不得这么累了。
尤其是在后续还有重担的情况下,岑砚希望赵爷状态能好些。
赵爷反覆确认了几次,见岑砚虽然面无表情,但行为举止还算冷静,想着庄冬卿既然回来了,那这火气肯定会泻到该得的人身上,断不会憋心里。
于是和岑砚又聊了几句庄冬卿周身伤口的处理,便留下徒弟,先行回去休息一阵。
岑砚……若是不看他脸色的话,举止确实是很冷静。
赵爷走后,六福要帮庄冬卿换衣服上药,被否了,岑砚要亲自动手。
衣服不好脱,直接剪开的。
知道庄冬卿也爱洁,能擦的地方都给擦过两遍,岑砚也不急,一点点地来,六福以为他事情多,中途想搭把手,被挥开了,岑砚只让他经手换水拿药的琐碎,只要是触碰庄冬卿的身体,都是岑砚动的手。
倒也不是避讳六福什么。
就是执着要自己来。
六福劝了两句,感觉岑砚和平时不大一样,被平静的回答镇住了,不敢再吱声。
且,岑砚确实做得很好。
而且眼下是盛夏,也不担心着凉什么的,慢慢来,手脚细緻些,庄冬卿醒了是会更舒服点的。
柳七赶了回来,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庄冬卿周身能沾水的地方已经擦洗了一遍,内裳也换好了干净的,身上的伤都上好了药,只剩下了手掌手背的擦伤,岑砚捧着,正细緻地用手沾着药膏,一点点的涂抹,力道轻柔,吵不醒庄冬卿。
「主子……」
「嘘——」岑砚头也不抬,道,「等我上完药再说。」
柳七瞬间噤声。
手掌手心搞好,岑砚反覆看过,又补了两处,这才将庄冬卿的手放回薄被里,静静看了人一会儿。
柳七心头打鼓,深谙岑砚脾性,知道这种时候说话就是找死,可是……
岑砚也好像知道一般,「马上。」
柳七声音压得不能再低道:「小少爷定会好的,主子别太着急了。」
岑砚:「我不急。」
这不是他心底滋生的情绪。
岑砚:「生安安的时候,刀口有一个巴掌大,我还以为,会是他身上唯一的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