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大,天亮晃晃的,四点多的时候,依旧是让人睁不开眼。
她跟石头打扮成乞丐的模样,从城南一角,混进了城内,孙大和洪震武推着空的粪桶,将藏在桶底的钱物送进城来。
靠城边缘的製作海酱的院子,大门紧闭,远远望了一眼,带着石头往露桥巷去。
「怎么不让进?」
「封了。」
巷子口蹲坐着几个孩子,她也跟着坐下,望了眼看不清的宅子:「听说那家出了事?」
「你也想来捡宝贝?」孩子悻悻然说道:「看着没人,其实啊,里面有人守着,根本不让进。这两天来了好几波人,想偷里面的好东西,都给抓到官府里去了。」
她继续问道:「那你们几个还待着?」
「等着呗,官爷,能在这儿耗多久?」
「那家子犯了什么事儿?」
「私自贩盐,死罪!那宅子的主人,还算是好人,给过我们吃食,唉,好人不长命,这里又要变鬼宅咯……」
离开露桥巷,径直往学府路去。
学府路并无异常。
仍旧是那个岔路口,走到一侧角落,她蹲下,将手里的破碗搁在地上。
石头就在她身旁,跟她一样,将破碗放在面前。
她盯着对面。
董吴正好从铺子出来,他脸上挂着笑,朝着正上一辆牛车的男子作揖。
直到牛车走远。
董吴才抬起身子。
一颗石子落在他脚下。
他抬头。
望出去。
随即,略皱眉。
隔了一阵,董吴从铺子里出来,手里拿着几个干饼子,他径直走到对侧的角落里。
「常少尹?」
「张常本是一家。张同伏家有千丝万缕的关係,如今,《将进酒》被刘兼占为己有。」
「刘兼?」
「就是那个刘万金。」董吴起身,瞥了眼四周:「人都在府衙,就等着你去。」
他退后两步,用正常音量说道:「咱们东家仁慈,吃了就走,别耽误了咱们做买卖。」
她捡起地上几个干饼子,拉着石头离开学府路。
夜里。
鸡笼巷。
墙头垮了一半,稀稀拉拉一些泥巴堆,旁边是一块门板,给狗啃得不像样,板子上有好几坨干燥的或新鲜的粪便,倒没有人瞧上捡走。
屋子里几人……也称不上屋子,只是有两堵要倒不倒的泥巴墙,干草堆早被常住乞丐抢走,这里只有泥巴而已。
孙大,洪震武,石头,孙小猴和贾碧云,他们几人坐一侧。
她独自坐一侧。
孙大回了一声口哨,紧着走进了阿坤。
阿坤把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东家,我们要怎么做?」
她望了眼天,然后摊开了双手:「束手就擒。」
深夜。
淮安府衙。
「咚。」
「咚。」
屋子里发出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门被推开。
里面的人瞬间坐了起来。
常少尹面露惊恐之色,只因一把刀抵在了他脖颈之上。
他身侧的女子想要尖叫,在此之前,已经被一拳打晕过去。
「你要什么?」
用刀对着他那人不语。
他颤抖着嗓音,重复了一遍:「你要什么?」
门口响起一道声音。
柳微问道:「你要什么?」
屋子里亮了灯。
孙大站在门口。
常少尹坐在床边缘,她坐在他对面的长榻上。
「小柳啊,你,你从江州回来了?」
「常少尹,不知我如何得罪你了?」
常少尹面上堆笑:「小柳啊,你我之间并无恩仇。你得罪了谁,心里该是有数,我也只是替人做事而已,想要安稳,就得背后有棵大树,背靠大树好乘凉,否则,只是树大招风罢了。你不是个顽固的,你应该明白。」
「常少尹,你我之间,确实是并无恩怨。今夜之事,实在是冒昧,但我别无他法。」她看了眼放在一旁的刀。
常少尹往外看了眼:「这件事,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就问你,要钱,还是要命?」
「什么意思?」
「牢房里那些人,不过是些管事,真正犯事的人,如今正外逃。若是银子够了,死哪个管事不是管事?」
「常少尹,我的铺子,我的银子,不都在你那儿?你胃口可是真大!」
「跟我没有任何干係!造纸坊、印製堂和书坊,全给伏家收了回去,食铺让公爷给了刘万金,就你那宅子,听说能製冰,也给公爷要了去,我什么都没捞着!」
「公爷?」
「我好心一句劝。别打听,对你没好处。真的,没有一丁点的好处。」常少尹反倒是嘆息一声:「既然你来了,今日咱就直说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否者,你杀了我也没用。」
「当真?」
「我哄骗你作何?」
她起身走到他面前,盯着他,脚抬起放在床边,然后从筒靴里抽出了匕首。
「我再问你一遍,你要钱,还是要命?」
两个时辰后。
天蒙蒙亮。
淮安城门被悄悄打开,随后,城门悄悄关上,只有些许细微的声响,像是耗子在钻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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