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火龙喷薄而出,势如破竹,瞬息之间便将眼前的男子吞没。
熊熊燃烧的金红色火焰中,鱼精的身影因为疼痛而变了好几遭,从年轻男子变为女子,又忽而变成中年人的模样,来回切换个不停。
江采霜藉机上前,桃木剑和除妖符一齐出手,打得鱼精狼狈躲闪,身上添了多处伤口,鱼鳞一片片掉下来,腥臭的气息蔓延开来。
江采霜正要趁其虚弱,给鱼精緻命一击,它却突然变成了一个粉雕玉琢的红衣女童。
女孩穿着喜庆的红裙子,绑着两个冲天鬏,脸颊白里透红,仿佛年画娃娃。
「啊!好痛!好痛!」她痛苦地在火焰中来回打滚,尖叫,挣扎着试图扑灭身上的火。
江采霜眼神一变,剑停在半空。
此刻前堂传来一声:「团奴!水盆!」
团奴。
这不正是小和尚所说的,经常在明心寺聆听佛法的女孩吗?
她果然就是那条鱼精。
江采霜还来不及细想,红衣女孩便打着滚来到墙根,一脚踢翻了洗衣盆中的水。
水流「哗」一下漫开,红衣女孩的身影仿佛融进水中,瞬间消失。
不好!
随着水盆倾倒,一股涓涓细流,顺着屋舍侧面的排水沟流了出去。
墙上留有一个小洞,排水沟刚好从中穿过。
江采霜回头一看,方才出声提醒的人,正是董月娘。
原本她还以为,董月娘潜心修行,并不知道自己被鱼精附身了。
可她这般着急地救那鱼精,证明二人分明相识,并且关係匪浅!
只是眼下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先把那条鱼精捉回来再说。
江采霜这些思绪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她敛了心神,踩着墙上刚被法力打出的几个坑,身影利落地翻过后墙,来到了庵堂后面。
江采霜顺着水流追击而去,可这股水流在鱼精的控制下,飞快地顺着山坡奔腾而下。
到底还是在江采霜赶到之前,扑通逃进了河中,彻底消弭。
「白露道长!」小虎子闻声跑着追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江采霜暗恼,「鱼精附身在董月娘身上,我将它逼了出来,与它打斗,可还是让它给逃了。」
若不是董月娘那声提醒,她原本已经将鱼精收服了。
实在可恶。
「什么?」
江采霜带着小虎子折返庵堂正门,直接拔/出他腰间的刀,撬开门栓,气势汹汹地闯了进去。
守门的慧泉被吓了一跳,惊叫后退。
董月娘坐在正堂中央,神情无悲无喜,慢慢捻着手里的佛珠串。
江采霜快步跑上台阶,用左手的桃木剑指着董月娘,怒声质问:「你跟那鱼精是一伙的?」
吹烟哆哆嗦嗦地上前,明明惧怕得紧,却还是展臂护在董月娘面前,「道长,道长息怒,我家姑娘与妖怪没关係啊,我们从未见过它,定然是方才它用了什么法子,蒙蔽了我家姑娘。」
「胡说!若是董月娘和那鱼精素不相识,为何要在屋中放一隻玉净瓶?玉净瓶中的鱼又去了何处?」
当时水珠迸溅,那鱼精定然躲在了水中。
而董月娘匆匆赶到,便是特意来接鱼精,去她身上藏匿的。
吹烟回头看了眼董月娘,「我家姑娘只是养了一尾小鱼,我见过的,只有食指长短。那么大的鱼精,玉净瓶里也养不下啊。」
江采霜将桃木剑收起,命令道:「董月娘豢养鱼精,唆使其杀人,罪不可赦,带走!」
小虎子欲上前那人,吹烟哭叫着拦在董月娘身前,「不行,我家姑娘不能跟你们走。你们无凭无据,凭什么带走她!」
「连她一起带走。」江采霜吩咐道。
「是!」小虎子抱拳。
他正要上前将二人捆住,董月娘平静开口:「团奴的事因我一人而起,与吹烟无干,她并不知道团奴的存在。」
江采霜给小虎子施了个眼色,后者暂停了动作。
「你承认你豢养鱼精,教唆它杀人?」
董月娘不解,「团奴是我的徒儿,它生性纯良,从不害人。」
「哼,它吞食生人,乃是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董月娘清婉的面容浮动着疑惑,「这怎么可能,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且问你,七夕夜,团奴可在清心庵?」
董月娘回忆了一番,「它出去了一趟,不过没多久便回来了。」
「它回来的时候,身上可有伤?」
董月娘迟疑,「……有。」
「伤在左肩?」
董月娘的心不断下沉,「……是。」
江采霜将钢刀还给小虎子,长刀入鞘,锃然一声。
「那就对了。七夕夜里,太舍学子在潘楼办文会,团奴混入其中,趁乱吞食了一名年轻读书人,我一路追击,它身上的伤就是我留下的。」
董月娘眼睫颤动,眸中掀起巨浪。
她仍旧有些不敢相信,「团奴她、她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怎么会害人?」
「当时许多人在场,都是亲眼所见,你若不信,大可随我走一趟,问问其他人。」江采霜想起一物,从怀中掏出来,放在案桌上,「这枚鳞片,你应该认得吧?这就是那日我重伤鱼精,从它身上掉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