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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烟立刻明白,她家姑娘已经知道了她做的事。

「我没做错……」吹烟垂下头,失魂落魄地说道:「我只是在打扫房间的时候,随便说了几句话而已。」

「你是怎么知道团奴的?」江采霜问。

吹烟脸色难看地苦笑,「我听姑娘夜里自言自语,觉得奇怪,便戳开窗户看了一眼。虽然没看到另一个人,但我知道,姑娘一定是在跟谁说话。」

她怀疑,那人根本不是「人」,而是其他的东西,就像话本里面描述的妖魔鬼怪一样。

于是吹烟就想到了,利用那「人」异乎寻常的能力,来实现报復。

趁着独自在屋中打扫的时候,她添油加醋地诉说喻文卿的罪状,连带他所支持的新党也一併怨上。

那时候团奴就在玉净瓶里休息,将她的话全部听了进去。

团奴年纪小,心思单纯,又对董月娘颇为孺慕依赖,一听这话便恨起了新党,欲除之为董月娘报仇。

「原本我家姑娘在太师府锦衣玉食,却被赶到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荒凉地,甚至还被逼得跳河轻生,差点没命。」吹烟脸色渐渐扭曲,恨得咬牙切齿,「难道我不能恨喻文卿,不能恨那些所谓的新党学子吗?他们自诩胸怀天下,为何不能娶我家姑娘为妻,不是他们将我家姑娘逼上死路的吗?」

嘴上说着胸怀天下,忧国忧民,却差点连累她家姑娘丧命。

难道她家姑娘就不是天下人之一了吗?

「吹烟,你糊涂!」董月娘痛心不已,「本就是我们强权相逼,逼得他走投无路,撞柱而死,他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我当初投河,也并非因为他。」

吹烟偏激地辩解:「可是以您的出身家世,相貌品行,又不是配不上他!他喻文卿一介穷苦书生,有什么资格拒婚?」

「你何时变得这样是非不分了?难道出身便能决定一切吗?我出身太师府,便生来比他高贵吗?」董月娘本就因当初那件事愧疚不已,听吹烟如此说,更觉胸中郁愤。

便是因为所谓的出身,所谓的荣华权势,她才被逼着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多说无益。

吹烟心中早已恨意深种,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小虎子将吹烟押了下去。

董月娘眼中泪光闪动,扶着桌案,徐徐坐了下来。

江采霜给她递了一方帕子,试探着问道:「当初,你为何会和喻文卿……」

董月娘分明不是心思邪佞之人,为何会选择陷害喻文卿呢?

董月娘低头,语气浸满了心酸无奈,「我父亲决定的事,向来无人可以更改。既然他选中我来对付新党,我哪有抗拒的余地。而且我那时,并不知道他要陷害的人是喻文卿。若是早知是他……」

若是早知道是他,董月娘宁死也不会去。

去岁七夕那夜,父亲宴请一众学子,其中就有喻文卿。

喻文卿被人刻意灌醉,父亲叫来她,命她前去侍奉。

她自然不愿这般折辱自身,更不愿陷害无辜,可父亲怎会在意她的想法?父亲便是家里独断专横的一座大山,董太师一个冰凉彻骨的眼神,便足以压得她和母亲抬不起头,遑论反抗。

纵然月娘万般不愿,却不得不顾及母亲。若是惹了父亲不快,母亲往后在府上的日子只会更难熬。

江采霜难以理解,「可你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吗?他为何要这样对你?」

哪有人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冷漠,简直就是把女儿当成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能利用的时候,便利用女儿拉拢良才,藉此巩固自己的权势。不能利用了,便打发到庵堂自生自灭。

根本不管女儿的死活。

董月娘笑意微嘲,「我家中……共有十二个姐妹。父亲儿女众多,在我小的时候,他甚至记不得我的名字。」

只是因为长大了,她的才貌颇为出众,有了可以利用的价值,父亲才愿意看她一眼。

在父亲眼里,所有的妻妾子女加在一起,恐怕都比不上他内心的权欲。

起身要走的时候,江采霜想起一件事,「我在你房中发现的书信,是你写给谁的?」

那位「元水」究竟是谁?

董月娘心绪起伏地闭上了眼,避而不答。

从清心庵离开,江采霜走在林荫下,依稀能听见远方传来的禅音。

或许对于董月娘来说,独自在这僻静之处修行,都比被困在后院,随时都有可能被父亲送给旁人献媚来得好。

若是团奴没有被撺掇着害人就好了,她们师徒隐世而居,也算悠閒自在。

来到山下,江采霜远远就看到等在路边的燕安谨。

她弯唇一笑,欢快朝他跑去,「久等了。」

走到集市上,江采霜好奇地问:「今日怎么这般热闹?」

之前她来长庆街的时候,没见有这么多人来来往往。

燕安谨浅笑着为她解惑,「今日中元节,也是佛教的盂兰盆节。正午时候,佛寺会在寺里办斋会,道场,许多人都来明心寺供奉父母。」

江采霜这才想起,今天七月十五,恰逢七月半,是佛道两家的大日子,自然比寻常节庆热闹。

她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上次吃过明心寺的素斋,味道很是不错,不如我们去那里吃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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