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今湘一时没反应过来,对上他不耐的眉眼,恍然回神,脸上显出不好意思。
「真是麻烦你了。」
嘴上这么说,她麻溜坐了过去。
覃煊轻嗤,垂着眼审视她,能看到她拢成的飞仙髻,发质乌黑明亮,好似上等的墨汁染成,还带着一股清雅的梅花香味,清淡却悠长,丝丝缕缕沁入口鼻。
一个晃神,如梦初醒。
敛神查看她髮髻,果然变得鬆散,其中几缕纷杂的头髮正缠绕在梳篦上,被她用力拨过,变得凌乱突出。
他提起手指,捏住那缕头髮,头一次碰到女子的头髮,是与男子不同的绵软轻柔,手指一瞬僵硬,随即又若无其事帮她解动梳篦。
从没弄过这种,动作不可避免僵硬。
最主要,手中触感柔软,鼻翼间还有梅花芬芳,神思又开始变得恍惚。
「呀,你弄疼我了!轻点!」
一声娇呼打断了旖思。
覃煊回过神,脸色变幻不定,半晌,捏着手中头髮,没好气道。
「娇气,我都没怎么用力。」
「你不能拿练武的力气对待呀,头髮扯着头皮本来就疼痛点密集。」陆今湘轻声嘟囔。
覃煊神色无奈,亏她还知道他是练武的。
干脆拿出练武的巧劲儿,利落解开其中一缕纠缠的头髮。
这不是很简单!
心下得意,他嘴角带笑,一面继续解剩下两缕,一面想到什么,随口问。
「你今日争夺那两条红帽子,是为了我?」
「那不然呢。」提到这个陆今湘就气愤,本来就是她率先相中,结果中途插入一个不速之客,还搅和了她的红帽子,就算最后得到一笔赔偿款,她也不是很称心,「那个纨绔是谁呀,我好不容易挑中的红帽子。」
「他乃祎隋侯世子,同胞长姐是宫里备受宠爱的皇贵妃。」淡淡解释道。
陆今湘恍然,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个纨绔如此嚣张,也无怪京兆少尹如此讨好谄媚。
就算是她这条不常出门的咸鱼,也深知宫里头皇贵妃的大名,她自从十年前进宫,从此君王不早朝,荣宠十年不衰,一路顺利晋升为皇贵妃,位份仅次于皇后。
陆今湘略有些担忧:「我听闻皇贵妃十分宠溺她这个胞弟,她过后不会找我茬吧。」
覃煊垂视她,眉目讥讽,刚要说什么,却见她转眼欢快,颇有些没心没肺道。
「无碍,反正她不认得我是谁,幸好我机智,当时没有自报家门。」一副洋洋得意的口吻。
额角抽动,覃煊忍无可忍,不得不提醒她。
「瞧你那没出息样,别忘了你如今身份。」
提起出身六品官邸,就真以为只是六品官员之女,别忘了,她如今还是齐国公府嫡长媳,就算皇贵妃荣宠六宫,也不会与齐国公府交恶,更不敢动齐国公府嫡长媳。
陆今湘愣住,继而恍然,不禁点头。
「你说得没错,姑母和祖母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受委屈。」
覃煊顿住,还没来得及感知情绪,就听她嗷一声,颤颤巍巍伸出手指。
「好痛……我的头皮。」
适才幅度点头,牵扯到了头髮和头皮。
思绪变得平静,已经不想再发表什么看法,他垂下眸,手上干脆,三下五除二解开最后一缕头髮,随后丢开手,抽出手帕擦拭手指。
「好了。」
陆今湘上手一摸,这次很顺畅就取下了梳篦。
她眉眼带笑,舒出口气:「终于,谢谢相公。」
覃煊嗓音轻哼。
陆今湘回到原来位置,用梳篦一下一下地梳着头髮。
梅香味不再充斥鼻尖,覃煊周身放鬆,后背懒懒倚在车厢,懒漫打量着她。
「玉狮子,你打算怎么办?」
手上动作停止,陆今湘不敢置信看向他,少时,手指着自己,抑扬顿挫道:「我都为这件事进衙门了,你都没有心的吗?」
「故,跟玉狮子有什么相干?」
微微挑眉,停顿一瞬,不紧不慢开口:「况且,你这次能毫髮无损出来,貌似是我从中出力。」
陆今湘一哽,话虽没错,但她到底进了趟衙门呀。
于是忍不住委屈道。
「我实在找不到,好不容易发现两尾红帽子,还被那个纨绔给搅和了,不行你找他赔偿吧。」
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什么,她探手摸索腰间,一顿翻腾后,总算找到东西,捧在手间,递向他。
「喏,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低眉,表情嫌弃。
「那个纨绔的钱袋啊,给你。」
「给我这个做什么?不要。」脸上的嫌弃几乎溢出来。
陆今湘语气舒缓,不疾不徐道:「如果没有那个纨绔,我就能把红帽子拿到手,就能赔给你玉狮子,红帽子价值虽然比不上玉狮子,但勉强也能一观,外貌也有些许相似,但那个纨绔插了一手,毁掉了红帽子,这是那个纨绔赔给我的赔偿,吶,转送给你,就当赔偿给你了。」
覃煊简直被气笑,真是打得好算盘,别说这点赔偿款,就是红帽子,也远远及不上他那两条玉狮子。
有时候他真想摸摸她的脸,到底是不是城墙铸成,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心里这么想,他微扯嘴角:「钱袋里多少钱?」